唯一麻烦的是那棺材太大,而且下葬时为防腐外面被浇了几寸厚的黏浆,靠人力根本弄不上来。
“这个墓顶有两米多厚?”
“不是,就一层石板。”
“为什么?”
“利用人们的心理,墓顶是可以探出来的,人会偏向认为墓顶越厚的越有东西可拿。”
“处心积虑啊。”
“古人讲究个入土为安。”
“越这样越安不了。”
史队长稍一沉吟,“周寻,你这话真有道理,与其搞这么复杂,还不如当初草席一卷,随便找个地方埋了。”
“就是,金银财宝,死也带不去。”
“要他妈都这样,我不下岗了吗?”猴三听到了。
“可以改行去打井啊。”史队长嘲笑他,又转向我,“小周,以后让猴三给你讲,他碰到过更稀奇的。”
“嘿,那可是,猴爷我八岁入行,走南闯北。以后咱不打井,咱说书,人点蜡,鬼吹灯。竹板儿一打呀,粉丝一定一大片。”猴三得意了。
“我们挖的是皇帝墓吗?”史队长还没正面回答过我。
“不确定,不过从山上看,这是风水最好的一块地方。”史队长扶了扶眼镜,他的眼镜缺了个镜片,一条腿还用白线捆着。
“那一定就是了。”
“你脚伤了?”
“昨天打架时弄的。”我骗他说。
“都挂彩了,我去替换下小曹。”史队长站起来。
不大一会儿钩子脸汗流浃背地过来了,我注意到他脖子里挂着块玉,用红绳拴着。
“你知道这是什么吗?”看我直盯着他瞧,钩子脸凑过来。
“哪儿买的?”
“祖传。”钩子脸小心翼翼地摘下来,捧在手心里给我看。
这玉阳光下呈青白色,拇指大小,形状并不规则,一边还有裂痕,像是从什么东西上硬掰下来的。上面写着几个小字,笔画繁复。
“认不出吧?”钩子脸满怀同情。
“是字吗?”
“莫失莫忘,仙寿恒昌。”
我觉得在哪儿听过。
“《红楼梦》嘛,”钩子脸似乎能猜透我在想什么,眼神更惆怅了,“贾宝玉戴的就是这块。”
我差点没吐血。
“曹哥,我去帮史队干活。”
“别叫哥,我不一定有你大呢,叫我小曹就行。”钩子脸重新把玉挂回脖子,“我叫曹慕雪。我还有一个妹妹,叫曹慕芹,在北师大读研究生,红学泰斗周汝昌老先生的私塾弟子。这玉本来是她戴的,我是借几天用。”
“哦。”
“其实,做一个名人的后代很痛苦,尤其是不被当今人们所认可,精神压力很大。像我的远祖曹雪芹先生……”
“曹哥,不,小曹,我好像看到吴老汉扛着刀来了。”
“哪里?”小曹立刻蹦起来,紧张地四处张望。
“怎么一晃就没了,你别动啊,我去高点的地方把把风。”
不愧是行家,计算得丝毫无误,棺材就在坑的正中间。
四周还留出能站一个人的距离。
猴三和史队长正戴着面罩,拿钻头往棺材上凿孔,塞木棍,动作娴熟。我想待会儿是要在上面拴绳子,然后几个人一起把它提上来。
林姐戴着副墨镜,焦急地向下张望着。
我不由得往她身边靠了靠,她温和地笑了,摘下墨镜理了下头发。
“小子,你站远点,口水滴我头上了。”猴三打趣我,“快去拿绳子。”
我笨手笨脚地把坑边的绳子扔下去。
两人拴好上来后,林姐招呼着几个警察过来帮忙。
“一二三——”众人齐呼着号子,“起!”
暗褐色的棺材嘎嘎吱吱地响了几下,很不情愿地动了,缓缓向上升着。到了与地面相平的位置,史队长从一边用力推了推,棺材落在坑旁。
近距离能看得比较清楚了,除了钻开的那几个插木棍的洞外,整个棺材像一个密封的盒子,并不是常见的一头大,一头小。我摸了摸,赶紧缩回手,又黏又凉,跟摸蚯蚓一样的感觉。
“开棺吧?”史队长说。
“好。”林姐点了点头。
“浇浆的,可有的看了。”猴三贼笑着,冲我挤了挤眼,围着棺材转了一圈,从工具箱里拿了根像杠子类的东西,塞到一个洞里,用力撬了下,纹丝不动。
“先把外面这层浆切掉。”猴三擦了把汗。
“把撬棍接长,两个人来。”浆切完后,史队长靠过来了。
棺材盖子有了动静,像掰开一张紧闭的嘴巴,一点点蜗牛似的向上开着,那层厚浆还起着作用,粘在上面被拉得好长。
我目不转睛盯着逐渐变大的棺材口,呼吸都停了。
一股黑水涌了出来。
众人不约而同地捂住鼻子。
空气中并没有什么异味。
等棺材盖完全被撬开后,我惊呆了,满满的全是黑水,上面还漂着层像干橘子皮一样的薄片,被水浸得皱巴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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