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站在门口,身上一股血腥味老远都闻得到。
他又往前走了几步,脚步声很沉重,像穿着双铁鞋。
我顺手捞起老头儿床旁的一个酒瓶。
“给我点儿吃的。”吴飞斜了我一眼,除了那条骇人的红疤外,他黑黑的脸膛上又多了几条新鲜的血道子,不会是史队长挠的吧?
吴小冉默默地到厨房给他盛了一大碗过夜的米饭,里面放着几根酱黄瓜。
“谢谢了。”吴飞翻了翻眼皮,还挺有礼貌,接过来直接坐地上,筷子都不用了,用手抓着一阵狼吞虎咽。
老头儿还没醒,他微微张着嘴,呼吸的时候带着哨音。
一碗饭进了肚,吴飞似乎才发现床上躺着人。他走过来,摸了摸老头儿的脉搏,吴小冉被他熏得直往后退。
“躺两天就不碍事了。”他贼溜溜地看了一圈儿,一只手快速地在席子上摸索着,然后他又跪在床上,用手指挨边敲墙。
我在他背后,趁他不注意,抡起瓶子狠狠砸向他后脑勺。
吴飞猛一转身捏住我手腕。
“别逼我动粗!”他警告道,又用了下力,我手腕刺痛,像被钳子夹了,酒瓶掉到老头儿脸上,老头儿动了一下,摇了摇脖子,可还是没醒。
“你不是人。”
“东西在哪儿?”
“什么东西?”
“在哪儿?”他有些丧心病狂了,揪住我头发,龇出黄灿灿的牙。
“他不知道。”吴小冉吓坏了。
“你说。”吴飞坐在床上,把我的头往下压了压,另一只手掏出匕首,紧抵着我的喉咙,“你不想看他这儿多个窟窿吧?”
话音刚落他就惨叫起来,老头儿不知什么时候醒了,他躺着一转脸咬住吴飞的大腿,吴飞吃痛一甩,我看到几颗牙齿从老头儿嘴里飞了出来。
老头儿札手舞脚地抓住他胳膊拼命,吴飞放开我,拔腿就向外跑。
黑狗向他冲过去,吴飞一脚把狗踢飞了。
老头儿跳下床,四处找他的刀,院门咣当响了一下,吴飞已经冲了出去。
“别追了。”我拦住老头儿。
“畜生!”
“他要找什么?”
“地图,我听到了。”老头儿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嘴角滴答滴答地往外流血。
“爷爷。”吴小冉脸色苍白,还没从惊吓中回过神来。
“死不了。”老头儿擦了下嘴巴。
歇了会儿,老头儿颤巍巍地站起来,“帽子呢?”
吴小冉拿给他。
老头儿双手颤抖着端端正正把帽子戴上,又理了理后面的雀翎,扛着刀往外走,可刚跨出门,他又坐下来喘大气了。
“扶我上山!”
吴小冉哭了。
“吴爷爷。”
老头儿闭着眼,一行浑浊的泪沿着脸慢慢爬下来。
“我没用了。”老头儿说。
“爷爷。”吴小冉跪下来握着他的手,泣不成声。
老头儿终归还是没出去,他侧身躺在床上,一直到下午,都没吃什么。
真得请医生了。
我下山去沿路打听着,一个背着筐子割草的老太太告诉我杂货店旁边即有一家会看病的。我按她的指示过去,那家的房子斜着,已经塌了一半,屋檐上长着半人高的荒草,根本不像有人住的样子,门口还摆着只花圈,几根哭丧棒。看来老太太记错了,不会是连医生都死了吧?
回来时老头儿已坐在床上了,吴小冉说刚喝了碗粥。
“没有大夫。”
“咱们去县城吧。”
“不去,”老头儿听到了,“我活了八十几年,早活够了。”他仔细理着帽子上的雀翎,有一支似乎是折断了。
“吴爷爷,你别担心。我看能不能捉到只山鸡,拔它几根尾巴毛,再接个新的。”我安慰他,不知他发现了撕坏的袖子,会说什么呢?
“皮之不存,毛将焉附?”老头儿苦笑着。
我没听懂这话是什么意思。
“过来吧。”
“哦。”我还迟疑着,吴小冉也一副不解的样子。
“给你们看看这个。”
我们坐在他床边。
老头儿掀开席子一角,床上有个洞,他把胳膊伸下去,拿出来一样东西,是上次我见到的那个小木盒子。
他按了一下上面的铜扣,盒子开了。
里面有层红色衬垫,还有一把弯弯的生锈小刀,一张发黄的纸。
地图?
老头儿徐徐把那张纸展开,上面竖着写着几行繁体字,房里光线太昏暗,我看不清具体是什么。
“朱元璋亲笔写的度牒。”
“是给建文帝的?”我记得先前曾在史队长给我的资料上看过这段故事。
“对,他生前就已经写好了。”
“他早预料到他大孙子会逃亡?”我觉得诧异,对这事我一直犯迷糊。
“他手下有个神人刘伯温,通天地术数,早就推算出来了。”
“那为什么不事先解决燕王?”
“不舍得啊,燕王也是他的骨肉,跟他一起出生入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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