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该,养虎为患。”
“这就是命,谁斗得过命啊?”
“传国玉玺呢?”一直闷声不响的吴小冉突然问,然后她意识到自己失言,脸涨得通红。
“没有。”老头儿奇怪地看了她一眼,神情变得非常飘忽,不愿再谈这事了,他把盒子盖上又放回了原处,“你们谁也别惦记了,我死以后,你们要真孝顺的话就在这房子里放把火,把我烧了。”
“我刚才说错话了。”出来后吴小冉脸上的红晕还未消退。
“你爷爷也太敏感。”
“我都不知道脑子里在想什么。”
“其实,我刚才也打算问。”
空气中有了种异样的氛围,我们两个似乎都能感觉到,一时间觉得心慌,又羞于承认,便默默地不再说话。
“不会有什么事吧?”
“放心。”我安慰她。
“周寻,我主要是觉得爷爷留那东西没用。”
“是啊。”
“如果在我们手里,除了一大笔财富外,还可以,还可以……”但她“可以”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别说了,”我知道她想表达什么,“这诱惑太大了,有点儿想法很正常,可是,咱们能控制住不去做,是吧?”
“嗯。”
“小冉,你知道我最欣赏你哪一点吗?”
“不知道。”
“你不虚伪,要换了别人,处于你的位置,哪怕心里想着财富,也不会说出来,反而装一副正义凛然的样子。”
吴小冉盯着我看了一会儿,“唉,我现在只希望爷爷能平平安安的。”
“是啊。”我觉得喉咙发紧,自己声音有点干巴巴的。
25
黄昏时分,我看到林姐一行人从院门口经过。
最前头的是史队长,他走路像鸡一样,头向前伸着,一跳一跳的,脚被包得像个粽子。猴三扛着铲子紧随其后,头也被纱布缠了好几层。林姐穿着件青色的工作服,步履迟缓,面无表情。小曹赤着上身,那顶遮阳帽还戴着,被汗浸透了。他似乎是累垮了,勉强拖着两条腿,看到我在门口站着,笑了笑,那笑比哭都难看。
“我跟周寻聊会儿天。”
“好。”林姐声音落满了灰,头都没回。
等林姐走远,小曹顺着篱笆墙坐下来长长地吐了口气,“我得死在这里了。”
他伸出双手让我看,上面一个又一个的血泡,触目惊心。
“没找着?”
“做梦啊。”
“还得干几天?”
“不知道。我今晚就想跑。”
“去哪里?”
“回北京。”他恨恨地说,“当初我就不该来,这死女人,比王熙凤都毒,一整天都没让我歇着。”
“工钱领了吗?”
“没有。”小曹更生气了,“我闹不清自己干吗跟他们混在一起。当初耳根怎么这么软?看不看传国玉玺又有什么大不了?”
“就是啊。”
“他们想用通灵宝玉验证真假,我一百万租给他们得了,干吗还得自己跑来?”小曹气喘吁吁,越来越愤怒,嘴角积了一层白沫,一阵风从山上吹来,他赶紧扶住帽子,接着又把帽子摘下来,一扬手扔得远远的。
黑狗以为是玩游戏,乐滋滋地跑过去,衔住又给他送回来了。
“刚来就挨了一刀,我天生头发稀,这下子毛都不长了,又挖坑,挖坑!挖坑!!”小曹连说三遍挖坑,每说一次就跺下脚,那张脸弯得更厉害了,像被一个力气大的人分别抓住了头顶和下巴,使劲往中间拗,样子特别恐怖。
我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只能抱着膝盖坐着,和他一起默默看着山下。有几家房顶冒出白烟,应该是在做晚饭,烟又缠绕在一起,浮在半空中像条长带子。
“我在北京郊区有一块地,”小曹终于平息下来,“地还靠着条河,水很清,有鱼虾。我想着就在那里种点儿青菜和粮食,栽泡桐树,盖几个墙头,围起来再养几头猪,过年时去集市卖卖猪肉。这日子多好,跟我的远祖曹雪芹先生一样。”
我心里说曹雪芹当年潦倒,肯定是卖诗画或街头算卦,不可能去杀猪卖。但看他满怀憧憬的可怜样子,又不忍去打击他。
“兄弟,我回去了。”小曹站起来,拍了拍屁股上的土。
“在这吃饭吧?”
“不了,我要先睡觉。”
“还跑吗?”
“善始善终吧。”
晚饭老头儿破例没出来吃,我们给他送过去,他勉强吃了几口,就放桌上了,咳嗽了一阵子后,又穿上了他那身官服,盘腿坐床上念念有词。
山里的电压不稳,灯泡一阵明一阵暗。
“回去吧。”我轻轻拉了下吴小冉的手。
“你先走,我再坐一会儿。”
“我陪你。”
又过了一会儿,老头儿终于念完了,恭敬地磕了几个头,然后脱掉衣服叠起来,我注意到袖子已经缝好了,接着他端碗吃饭,筷子扒得很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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