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未出生_阿真【完结】(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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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许我不该问你。可我心里一直纳闷,你去秀梅岭干什么?多年前,那儿山青水秀的,还有个看头,如今成了死山,怪吓人的,你不是来找罪遭吗?”出租车驶上一段相对平坦的路面时,司机边开车边说。

  陆雪没有回答司机提出的问题,却讲了另一番话:“听说那是座死山,所以想来看看。我长这么大,从没听说山还会死。”

  “世界上万物都有生命。一座山上的树木被砍光了,山体被掏空了,草根被挖尽了,水源被污染了,它就寿终正寝了。就像人的头发被拔光了,手脚被砍去了,皮肤给剥下了,五脏给摘走了,他还能活吗?”

  “你形容得真可怕。”

  “我年轻时是搞贩运的,一年到头,开着大货车满世界讨生活,见过的死山可真不少。南方、北方都有,各种原因吧。过度开采砍伐,天灾虫灾、环境污染……就像一场突如其来的灾难一样,一年前,山还是绿的,可一年后,变得光秃秃的,寸草不生了……”司机不无惋惜地长叹了一口气。

  “那……秀梅岭是怎么死的呢?”陆雪试探着问。

  “据说是起了一场天火。”

  “天火?”

  “就是那种莫名其妙的大火。你找不出原因,但整座山被点着了。”

  “有人遇难吗?”

  “有。大火过后,警察从废墟里找到一具残骸,已经烧得面目全非,像根碳棒似的,连男女都无法辨认了。还是秀梅岭原来的老住户——一对吴姓夫妇认出她是他们的一个远房外甥女。据说女孩当时才十几岁,她的父母都在外地打工,把她一个人扔在山上,所以,才出了这样的事。”司机慢慢悠悠地说着。

  对于烧死“女孩”的事陆雪并不感到意外,因为《我从未出生》中的确有这样的记载,只不过司机所说的女孩身份有误,她根本不是什么女孩,而是“证据”的母亲。

  让陆雪大惊失色的是“吴姓夫妇”四个字。几乎是在一瞬间,她找到了吴姓夫妇与秀梅岭,以及“证据”之间的关系。

  “师傅,请停下车。”她焦急地说。

  司机把车子停在路边,打开驾驶室门,跳了下来:“还有好远的路呢!”他站在草地上,伸了个懒腰。

  “我想休息一小会儿。”陆雪随后也下了车,她边用纸巾擦着脸上的尘土边问,“对了,你刚才说的吴姓夫妇,是做什么工作的?”

  “听说是县城一中的特级老师!”

  陆雪莫名地紧张起来,浑身瑟瑟发抖。她简直不敢再往下问了——这和小说中所写的一模一样!

  倒是司机先开口了:“怎么,你认识吴姓夫妇?”

  “哦,是这样,我有一个姓吴的同学家住县城,不过,他父母都是工人。”陆雪随口说着。

  “当然不会是你同学的父母。我说的这对当教员的吴姓夫妇早过世了。”

  “哦!”陆雪应了一声。

  “说来真是蹊跷。吴姓夫妇也是被大火烧死的。是在秀梅岭失火后不几日。虽说警方下的结论是灶间柴草引起的大火,可县城里没人肯信,都说是他们把天火从秀梅岭引下了山。要不,我说秀梅岭那地方不能去嘛,死山真是不吉利呀!他们要是不上山去认尸,怎么会葬身天火……”

  陆雪听着司机的话,上下牙齿也无法遏止地打起架来。为了掩饰自己的骇然,她率先坐进了车里:“师傅,请开车吧!”

  出租车重新上路,爬的全是盘山道。司机聚精会神地注视着前方,再也无暇聊天。而陆雪则闭上眼睛,把头仰在靠背上,开始一点一点地咀嚼着司机刚才的话。

  吴姓夫妇的死居然与另一场“天火”有关,可在《我从未出生》中,“证据”压根儿就对此避而不谈,只说多年后从图书馆里查到了他们的死讯。

  而陆雪得知吴姓夫妇死于一场大火的消息,则是吴建亲口所讲,决非来自小说。这里有一点无法解释:如果小说的作者“证据”真是吴建,那他为什么要隐瞒这一个陆雪早已听说过的事实呢?他处心积虑地想证实自己就是吴建,为什么不用事实说话?将自己对妻子讲过的“故事”写进“自传”,不是更有说服力吗?

  这就出现了另一种可能,即“证据”不是吴建。那他又会是谁?为什么他对吴建这么熟悉?为什么要冒名顶替?

  陆雪的额头上冒出了一层汗珠。她霍地坐直身子,用手使劲拍拍脑门,好让自己从这混沌的推断中清醒过来。

  黄昏时分,出租车在盘山公路的弯道处慢慢停下来。

  司机回过头说:“到了。”

  陆雪将手袋也塞进刚买的旅行袋里,紧了紧旅行袋口,拎在手里,打开车门,走下车来。

  眼前的景物对她来说,竟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车轮右侧不到半米的地方,是一条深不见底的山涧,白蒙蒙的水气从下面冒上来,给山涧罩上一层轻薄的纱幔,让人想起世外的某个仙境。只能听见河水流动的哗哗声,却看不到它的真面目。

  没错,这就是“证据”笔下的大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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