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若夏这次没有做声,她笑笑,低头看着柜台上的一张报纸。
王耀讨了个没趣,无所事事地转来转去。
时钟滴答滴答地往前走着,一声打破沉默的钟声响了起来。
“当——”五点,下班了。
姚若夏看了看钟,取上包,绕出柜台往前走去,走到一半的时候,转过脸来。王耀抬起头以为她会说什么,姚若夏只礼貌地说了声:“再见!”
“再见,姚工——”王耀狐疑地看着她,“您明天还来吗?”
“不来了,”姚若夏驻足停顿了一会儿,“明天开始我休假,家里有些事!”
※※※
李从安再次提审了万吉朋。
因为这次心里有了数,所以对万吉朋的态度就没有以往那么好了:“老实点!”
电视剧里一般这样的话都应该由普通民警说,而像他这样的“领导”,应该沉稳地坐在一旁,阻止手下不文明执法,然后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想想你的母亲,想想你的孩子”。仿佛这样罪犯就会自觉地痛哭流涕,一下子悔悟过来,然后滔滔不绝地供述。
李从安知道那些都是文艺幻想,现实当中罪犯哪会那么乖乖就范?为了逃脱,他们挖空心思编造着一个又一个的谎言,用形形色色的方式想要躲过警察的盘问。一想到这,李从安就有些灰心。
之所以说是灰心,是因为李从安还真有些“文艺”。他不是那种五大三粗,靠着一把子蛮力以暴制暴的警察。对讯问技巧不遗余力的探究,就是为了以和平方式,将罪犯从一群无辜的人当中分辨出来。罪犯也是人,也有基本的权利,也应该获得尊重。
看到驻伊拉克美军虐囚的照片,李从安的不适感不亚于看到一具血肉模糊的尸体。
可每当自己“彬彬有礼”,换来的却是罪犯狡猾的欺骗,李从安总是要问自己,用文明的方式去对待破坏文明的歹徒,难道真的是文明进步的表现?
他叹了一口气。
眼前的万吉朋就是一个例子。该使用什么样的讯问策略呢?李从安拉回了思路,在想,可以利用的“子弹”不多。而且先前自己居然一点也没看出来。
“我就不信你开不了口!”李从安赌气的成分,此时甚至还要大于案子本身。
万吉朋落案很迅速,几乎还没来得做详尽的调查,李从安心里分析着,他知道警察都了解一些什么:没有时间证人,那双鞋,自己不佳的口碑。
现在唯一能够让他措手不及的就是邢越旻送过来的那把匕首,他一定还没想到,他的儿子,已经把他就是凶手的铁证,拱手送到了警察的手里。
万吉朋属于什么类型的犯人呢?李从安再次抬头看了看,蹲了几天监狱,他看起来似乎还不算憔悴。他坐在对面的椅子上,双手拷在椅子的把手上,耷拉着脑袋。
“真不是我干的!”万吉朋说了一句。
李从安没有回答,而是接着在想,应该属于情感外露型的吧,这几次接触,李从安并不认为他是一个城府很深的男人,稍有风吹草动,他就会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大喊大叫起来。这样的人如果杀了人,多少会有些痛苦和自责吧,李从安决定从他的“愧疚感”下手,而不是直接抛出那把带有指纹的匕首。如果他还算是个人,杀了一个鲜活的生命,哪怕只有一点点无法做到无动于衷,李从安就可以让他自己供述。
心里有了大致的策略和方向,李从安决定先给他施加压力。
“你说,刘一邦死的时候,你一个人在家里?”
“是的!”万吉朋抬起了头,这句话已经说过很多次了。李从安当然知道,他现在只是用这样的对话,让万吉朋迅速进入到压力状态。
“也就是说,没有时间证人?”两句反问,其实是在暗示万吉朋,再狡辩也不能改变他完全有这个时间去杀掉刘一邦的事实。
万吉朋果然紧了一下,他的双膝并拢了一点,并且微弱移动着方向,从正对着李从安,变成了“指”向李从安的身后。李从安知道他已经陷入了焦虑当中,光凭以上说的,他就很难从案子中脱身出去。
“我已经说过很多次了,这事儿和我没关系。”
“我现在再给你一次机会交代,你确认你什么都没干?”
“没干!”
沉默。李从安什么都没说,只是紧紧盯着万吉朋,沉默的策略在审讯中也是至关重要的,它能够让嫌疑人更加感到局促。
他的微表情没有变化,没有心虚的表现,也没有挤压嘴唇之类的典型的说谎标志,除了身体有点僵直之外,他的脸上依旧一副哀怨忧戚的模样。
“果然不好对付!”李从安不动声色,万吉朋居然没有一点流露出撒谎的表现。接下来这个问题就不能再问了,再问他一定还是否定,反复否定反而会增强他的信心。
不过没关系,他现在已经处于重压之下,人在重压之下难免不露出马脚,接下来李从安要用几个封闭式的问题,再次进攻。哪怕发现一些无关痛痒的谎言,只要被自己抓住,他的心理就处于更加不利的境地。不出意外,他就会尽最大的努力,来让警察相信他说的每件事都是真的。再出其不意地射出匕首这颗子弹,他就完全陷入被动了。李从安要看着他是如何崩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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