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条路几乎没有车辆通行,所以政府懒得花钱整修。暮宫不是观光胜地,想要去后山的市区时,通常都会从山下的路绕过去,只有去瑞祥房的车子会经过这里──啊,我上次好像也说过这些话。』
我上次的确听过相同的话。
『几年前,曾经计划为这座山开一条隧道,结果好像经济效益不佳之类的,中途停工了,只挖了前面一点就停了下来,是不是很过分?』
司机用好像歌舞伎演员般的口吻说完最后一句话,独自张开大口笑了起来。
『道尾先生,你有和瑞祥房的人联络了吗?』
凛问。
『嗯,我透过我表弟媳再次拜托他们,无论如何,都要让我再去采访一次,而且还答应绝对不影响他们工作。松月房主也同意了,我相信应该没有问题──啊,对了,真备,我差点忘了告诉你,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松月房主应该是你的劲敌。』
『劲敌──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你见到他就知道了。』
我不知道真备自己知不知道,在第一次见面会被误认为是女人这件事上,真备和松月应该势均力敌。因为真备的中性容貌也会让人联想到欧美的女明星。因为他经常被误认为是女人,所以在学生时代,我都暗地里叫他『小野妹子』揶揄他。当然,其中有一半是出于嫉妒。
『啊,松月房主偶尔会叫我的车子。』司机一只手操控着方向盘,很骄傲地插嘴说道,『他都是从瑞祥房搭车到S车站。』
『车站?原来他也会搭电车啊。』
从他身穿白色工作服站在工作台前的感觉,很难想象他搭电车的样子。
『他经常搭电车。虽然每个月差不多只搭我的车一次而已,但我听其他同事说,他好像每两个星期就会去车站。我不知道他搭电车去哪里,他没开工房的车,应该是私事吧。』
这时,远处传来一阵聒噪声。我隔着挡风玻璃,定睛往外一看,发现许多黑影聚集在前方杉木林中的某一个地方,原来是成群的乌鸦。比在东京垃圾场听到的乌鸦叫声更低沉,外形也有微妙的差异。
『啊,可能是狐狸。』
司机小声嘀咕。我顿时以为这一带的人把乌鸦叫成狐狸,但结果并不是这么一回事。
『这一带有很多乌鸦,只要发现动物的尸体,就会像这样聚集。那是──啊,果然是狐狸。』
出租车就从旁边经过。果然不出所料,在无数乌鸦中,有一个黑红色的物体,有一半被埋在树叶下。露出的一小块毛皮的确象是狐狸。
『你们如果从东京来,应该很少看到那种乌鸦吧?城市的乌鸦是大嘴乌鸦,喙嘴很宽,叫起来发出嘎、嘎的声音;这一带的乌鸦都是小嘴乌鸦,叫起来发出呱、呱的声音──喔喔,就在这里。』
出租车在杉木林的入口左转,开了大约一分钟左右,出现了壮观的建仁寺围篱。我看了一眼入口两侧的黑松,发现树叶中也停了一只乌鸦。
出租车在铺着石子的停车场停了下来。
『回程的时候再叫我的车子吧,拜托囉。』
司机把名片连同找的钱一起交给凛。
『道尾老师,我正在恭候你呢。』
一下车,就听到一个很有精神的声音。身穿工作服的野方摩耶满面笑容地从工房旁的干漆房跑了过来。
『啊,原来她就是北见的劲敌。』
真备很明显地会错意了,幸好凛没有听到。
『摩耶,好久不见。妳最近好吗?』
司机从驾驶座探出头问道。
『前几天不是才见过,下次我还会再去看不动明王。』
『好好好,那就拜托啦,改天见。』
目送出租车远去后,我们相互自我介绍。正如之前商量好的那样,真备自我介绍说是民间佛像研究人员,凛是他的助理。
『可以参观著名的瑞祥房,简直是梦寐以求,北见,是不是?』
『没错。』
『希望可以对你们的研究有帮助,但不能给工房的人添麻烦。』
我们闲聊着,走向工房的方向。
『你们可以随便参观,但参观工房和阶梯窑时,必须有人陪同。如果要看干漆房,只要对我说一声就好,三餐姬婶会负责。』
姬婶──原来就是那个「伊婆婶」。
『这次你们三个人睡一个房间,没问题吗?』
『对,完全没问题。不好意思,给妳添了很多麻烦。』
我向摩耶鞠了一躬。上次才被用那种方式赶出去,马上又提出要参观工房的要求,听忍说,是摩耶尽了很大的心力,再三拜托松月,松月才点头答应的。
『这种事,不用放在心上。有作家来取材,或许可以增加工房的知名度。当然,小说里应该不会提到真实的名字吧。』
『是啊,如果提到真实名字,恐怕……』
我随便敷衍着,内心隐隐作痛。因为这次的造访目的根本和小说取材毫无关系。
工房的景象和我日前造访时看到的几乎没什么变。松月房主站在工作台的这一侧,对面是瘦巴巴的鸟居伸太和皮肤很白、戴着眼镜的魏泽良治。他们都专心致志地雕刻着木片,没有人发现我们走进去。
『师傅,参观的客人到了。』
摩耶叫了一声,三个人同时蓦地抬起头。站在我身旁的凛一看到松月转过头,立刻轻叹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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