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啊。』
唐间木老爹拿起装了小佛牌的竹篮,放在松月老房主的腿上。
『喔,雕得真不错嘛。』
松月老房主发出心满意足的声音,用瘦弱的手轻轻摇晃着竹篮。
4
『老房主,您辛苦了。』
可能是听到松月老房主的声音,摩耶从放置所的门口探出头。
『原来是摩耶,妳特地来看我吗?外面很冷,赶快进来吧。』
放置所几乎已经人满为患,我们三个人交换了一下眼神,一起走了出去。这时,我随口问摩耶:
『刚才的年轻人是妳朋友吗?』
『年轻人──喔,是废弃物回收业者,他是新来的,从上个月开始负责我们这里。』
『喔,原来如此,我之前有听唐间木先生说,业者每个月的月底都会来收垃圾和不需要的材料。』
『那个人很有礼貌,也很会说话,比之前的欧吉桑好太多了。』
之前的欧吉桑会不会属于和我相同的类型?
我们走出去后,看着周围的风景闲聊着,不一会儿,衣婆婶推着轮椅从放置所走了出来。
『老房主要回房了吗?』
真备笑着问,松月老房主噘着嘴点点头。
『出来太久,关节会那个。』
『请多保重──那我们再回工房看一下。』
我们正打算走向放置所门口,松月老房主突然说了声:『等一下。』突如其来的严厉口吻吓得我们停下了脚步。
『──你们来这里的真正目的是什么?』
松月老房主的双眼直视着我。那双略带灰色的眼睛虽然平静,却有着深不可测的力量,彷彿早已看透了我的心思。
『呃,就是为了写小说进行采访,同时研究佛像……』
『你一个星期前来这里时,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我说不出话,愣在原地张口结舌,松月老房主向背后的衣婆婶挥了挥手。衣婆婶识趣地转身离开,走进工房的门口。
『可不可以告诉我?』
他的声音很低沉。到底怎么了?松月老房主的神情和刚才完全不一样。
我瞥了真备一眼。真备挑着眉毛,似乎在说,一切由你自行决定。我犹豫良久──
我把那天晚上遇到的事告诉了松月老房主。有关深夜拍摄到乌枢沙摩明王流血的事,和真备商量的事,以及他并不是佛像研究家的事。松月老房主的眼神具有一种不允许别人有所隐瞒的力量。在我说话的时候,他在胸前抱着双臂,始终注视着我的脸,中途没有插嘴,甚至没有发出附和的声音。
『──刚才的事,』当我说完后,松月老房主用无力而沙哑的声音问我:『有没有告诉其他人?』
『没有,除了他们──真备和北见小姐以外,没有告诉任何人。』
『是吗……?』
听到我的回答,松月老房主松了一口气。
『你说,在供奉了隆三雕刻的火头神的那座庙──那个地方听到呼唤茉莉的名字吗?』
听到松月老房主说出『茉莉』的名字,我才想起二十年前失踪的皆神茉莉其实是眼前这位老人的亲生女儿。
『对,既象是在呼唤,又象是在细诉,一次又一次──』
『结果,第二天早晨,聪一就不见了──是不是这样?』
『对,就是这样。我是在第二天早晨听说冈嶋先生不见的事。』
松月老房主闭上眼睛,陷入沉默。我突然陷入一种没来由的不安,好像心脏被一只冰冷的手一把抓住似的。
『这样的话,聪一恐怕──』
他接下来说的话令我不寒而栗。
『已经不在人世了。』
『冈嶋先生吗?为什么冈嶋先生──』
松月老房主没有回答,他缓缓摇头,看着放置所的后门。
『那尊千手观音笑了吗……是吗……?』
然后,他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说出了令人战栗的话。
因为是隆三的关系吧……
『啊──?』
我把头凑到松月老房主旁边,鼓起勇气问:
『老房主,您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因为那尊佛像是韮泽隆三雕刻的,所以他才这么说吗?
『果然和那位名叫韮泽的佛像师有关吗?二十年前,和松月房主的妹妹一起失踪的那位──』
惨了。
松月老房主突然转过头,瞪大眼睛,可以清楚看到他黑眼珠四周的微血管。
『你为什么连这些事都知道?』
『啊──是我在查瑞祥房的资料时偶然发现的,但详细情况……』
我慌忙掩饰,松月老房主用怀疑的眼神看着我们三个人,终于无力地垂下肩膀。他显得精疲力竭,用双手摸着没有肉的瘦脸说:
『──外人不需要了解太多。』
便不再多说一句话。
5
『真的要睡在这里吗……?』
凛站在房间门口,无力地叹了一口气。在十块榻榻米排成的正方形日式房间内,已经铺好了三床被子。和上次不同,这次因为有事先连络,所以枕边放着水瓶和台灯,之前积满灰尘的时钟也擦得很干净。
『北见小姐,别担心,只是佛像而已。而且都是未完成的失败品,不会有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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