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间木老爹摸着棉袍的布料哼了一声。
『我觉得天花板上的血迹最不可思议,到底是怎么弄上去的?道尾先生,你是写小说的,有没有什么想法?』
『呃,我写的都是一些乱七八糟,应该说是不合逻辑的故事,对现实问题的帮助有限……』
我绝对不是谦虚,自从读小学后,我从来没有独自解决过任何需要逻辑思考的问题,但看到唐间木老爹一副『早知道就不问你』的表情,让我觉得身为一个作家,如果不说点合乎逻辑的话,似乎说不过去,所以,无论如何也要挤出几句话。
『首先,无论天花板上的,还是莲花座上的血迹应该都是冈嶋先生的,因为没有其他人是B型。』
『嗯,对啊。』
『所以,接下来的问题,就是冈嶋先生的血迹到底是什么时候沾上去的,这才是重要的关键。如果在冈嶋先生失踪前就有了,不管是怎么沾上去的,都没有太大的意义。但如果这两个血迹是在冈嶋先生失踪后,或是在失踪的当晚留下来的……』
这时,我觉得神明降临在我身上。
我相信之前没有人想到这一点,灵感突然浮现在我的脑海。
『对了……如果冈嶋先生失踪之前……很久很久之前,血迹一直就在那里……』
『很久很久之前是指什么时候?』
『比方说,二十年前。』
我回答说。
『唐间木先生,韮泽隆三先生的血型该不会是B型吧?那尊千手观音不是韮隆先生雕刻的吗?如果沾到雕刻者的血,那就没什么好奇怪的了,可能在雕刻时,不小心割破手了……』
唐间木老爹毫不掩饰脸上的失望。
『韮泽先生是AB型。我记得很清楚,我们曾经聊过,他和松月房主的血型是一样的。况且,那是曾经送到客人手上的商品,如果在出货时看到有血迹就会擦掉了。』
这时,唐间木老爹突然想起什么似地看着天花板。
『对喔,是B型……』
『怎么了?』
我问。唐间木老人嘿嘿笑着,在脸前拚命挥着手。
『不,我突然想起一件事。当然,和这次的事没有关系──我记得茉莉小姐也是B型。』
这句话在深夜的餐厅内听起来格外空虚。
* * *
魏泽喝了酒,步履蹒跚地走出宿房的玄关。他转身用两手轻轻关上门,以免吵醒其他同住的人。
『不过──』
为什么在三更半夜,其他人已经熟睡时叫自己出去?到底有什么事?
『你在哪里?』
魏泽在黑暗中小声问道。然而,只听到穿越夜阑的冰冷、漆黑的风声。
『呃,我是魏泽──你在哪里?』
魏泽抱着双手,注视着黑暗,在被夜晚的露水沾湿的草地上走了几步。
这时,他身旁响起一个压抑的低沉声音。
『不会来了。』
『呃……』
魏泽倒吸了一口气,他弯着背,悄悄向声音的方向探出脖子。
『谁都不会来。』
魏泽瞇起眼睛,努力看清对方。
『你是谁……?』
对方没有回答魏泽的问题。
寒风吹过,周围的树木发出悲鸣般的声音颤抖着。
魏泽发现自己的眼睛渐渐适应了黑暗。他继续伸长脖子,将意识集中在视线前方,只看到眼前浮现出一个黑色人影,颜色好像比黑夜更深。
『喂,你到底是谁……?』
他无法看清楚对方的脸和服装。
人影突然动了一下,把自己的脸凑到魏泽的脸旁,然后,在魏泽的耳边低声说了一句话。这一句话不仅回答了魏泽的问题,更令他感到惊愕不已。听到这句话的剎那,魏泽张大双眼,屏住了呼吸。
『怎么可能……』
对方的鼻息在他耳边响起。
『千真万确……』
他陷入一片茫然──
『真的还活着……?』
魏泽低声说出这句话的同时──
黑影迅速转过上半身,此时,魏泽感到左胸承受一阵强烈的冲击,一开始,还以为是什么炽热而坚硬的东西压在胸前,但很快就发现自己的胸前露出凿子的握柄。上半身的肌肉开始痉挛,嘴里溢出热热的、带着铁味的东西,那东西在嘴唇之间不停地冒着泡,终于弄湿了他的下巴和脖子。肺部无法发挥作用,自己必须吸气,必须吐气。他的膝盖一软,身体往前倒下。对方用肩膀承受他的身体,把握在手上的凿子握柄更用力往前推。魏泽嘴里发出好像青蛙被踩死时的声音。
魏泽的身体被拖向数公尺的后方,随意地丢弃在地上。背后似乎是生锈的铁板。
全身的感觉渐渐消失。
从刚才开始,魏泽的嘴里不断重复一个相同的名字。
『韮泽……韮泽……』
他试图说出赎罪的话语。
然而,他已经做不到了。
魏泽的生命消失在冬夜的黑暗中。
第五章 活佛
1
翌日早晨,我们第一次和几名佛像师共进早餐。昨晚喝了人家的酒,如果今天早晨还赖床,就实在太说不过去了。
清晨五点,窗外的天色还没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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