庙堂总算安静了下来,大家围着一张八仙桌坐下。
原先坐在几张桌子旁的四位居委会的工作人员跟老林一块儿拿来一只盖着毛巾的篮子、两支热水瓶和一把大茶壶,一一摆到了桌上。掀开毛巾一看,原来篮子里放着十几只碗。老林细心地烫了碗,又用大茶壶给每只碗斟上半碗茶水,其他几个人把茶水一一端到众人面前。王熙荣对着大碗茶露出了舒心的笑容。
“来,我给你们介绍一下。”陈旭指着先前招呼他们的那位大妈说,“这位大妈名叫刘香梅,是修文路居委会主任。这位男同志名叫林建民,是居委会的工作人员。其他几位也是居委会的工作人员,我就不一一介绍了。”
他接着转身面对刘大妈。“他们是清川市公安局的民警,来向你们了解你们辖区内的一位居民的情况。”
“你们想了解哪个人?”刘大妈问道。
“严文清。”王熙荣说道。
“严文清?哦,就是严家的那个孩子阿清啊。我听说他已经招工进工厂了,好像是在那个……对了,就是你们那个清川市嘛!”刘大妈困惑地瞪着王熙荣,似乎不明白他们干嘛舍近求远搞调查。
王熙荣点了点头。
“那孩子怎么啦?是不是出什么事了?啊呀,这孩子真是苦命啊!从小死了爹,是爷爷、奶奶辛辛苦苦拉扯着这没爹的孩子,当然还有他娘,可没几年,爷爷、奶奶又相继去世了。六九年响应党中央的号召上山下乡,是我们这个街道第一个去农村插队的孩子。好不容易招工进了工厂,可没多久母亲又去世了!他现在是孤苦伶仃一个人活在这世上了!”
其他几位大叔大婶也“是啊,是啊”地抒发感情。
刘大妈一番感慨之后,突然醒悟到公安是来调查情况的,自己却在瞎打岔,连忙问道:“哎,你们想了解哪方面的情况呢?”
“严文清是一个案子的犯罪嫌疑人……”
大叔、大婶们惊叫着打断了王熙荣。“什么?嫌疑人?不能吧?”
突然想到这样说话似乎有点阶级立场不明,刘大妈连忙道:“对不起啊,警察同志,我们这些人是看着那孩子长大的,一听到这个情况,一时间有点……有点儿反应不过来。不过我们会积极配合你们办案的,有什么问题尽管问吧,我们一定会如实相告的,这点觉悟我们还是有的。对吧?”
其他人也连忙点头表明立场。
“我们主要是做一些背景调查,了解严文清的家庭情况,他们家的成员和社会成员的情况,他的经历,特别是童年时期的经历,他的性格等等,总之,凡是你们知道的有关严文清及其家人的情况,都希望能尽可能详细地告诉我们。”王熙荣说道。
“哦,这样啊。我提个建议可以吗?”
“当然可以。你们有什么想法尽管提出来,不必客气。”
“是这样,刚才围着那张桌子争论不休的那群老人当中,有几位正好是严家的邻居,有些人是看着阿萱,就是严文清的母亲出生、长大、结婚、生子,甚至给她送葬的,对他们家的情况非常了解。如果让他们过来谈谈,可能可以了解到比较详细的情况。”
“太好了,那就麻烦你们去把那几位老人请来吧!”
刘大妈冲着林建民一挥手。“老林,你去隔壁把他们请过来。”
“都叫过来吗?”老林问道。
“都叫过来吧,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嘛。”刘大妈干脆利落地吩咐道。
老人们在老肖的带领下,安安静静地坐成一排,他们一脸好奇,上上下下打量着远道而来的客人。
刘大妈用她通俗的语言解释了请他们来的目的后,老人们纷纷望着老肖,似乎在等着他作指示。老肖刚说了句“你们可是问对人了”,老人们便七嘴八舌地说开了,那嘈杂的场面加上浓重的地方口音,令王熙荣等人听得昏头涨脑的。
陈旭拿出警察的威严让老人们不要抢着说话,一个一个慢慢说。并且向他们保证,不等听完他们每一个人的话,民警们是不会离开的。老人们这才安静下来,挨着个儿发言,用他们的回忆,为清川的警方描绘了一部严家的家史。
严家祖祖辈辈居住在这一带,自严弘文上一代开始从事字画裱糊生意。严弘文接掌了家族事业后,由于他的勤劳和诚信,加上手艺精湛,事业越做越红火,买地盖起了一幢三层楼的住宅和一片五十多平米的店面,除了裱糊生意外,还经营字画、陶器和文房四宝。
严弘文的老伴名叫翁美华,是个善良、贤惠的女人。她的母亲在她年幼时便去世了,是父亲又当爹又当娘把她拉扯大的。她的父亲是一位制陶工匠,后来得了肺病去世。他与严弘文相识的时候,严弘文还是个挑着货郎担走街串的普通工匠,但他一眼便相中了这位个子不高、心慈面善的年轻人,一心一意要把女儿许配给他,并将自己一生的得意之作全部作了女儿的嫁妆,这就是严弘文后来之所以经营陶器的原因。老人在女儿出嫁不到一年便撒手人寰,没能看到外孙女的出世。
严晓萱是严弘文夫妇唯一的孩子,大概是因为不足月出生,自小体弱多病,多亏了她的保姆黄旭娘的精心照料,终于在大大小小的疾病困扰中长大成人。黄旭娘终生未嫁,将严晓萱当作自己的孩子般疼爱,每当她生病时,总是衣带不解日夜守候在她身边。这让严弘文夫妇感到非常欣慰,但他们却没有料到,女儿不仅跟他们一点儿也不亲,把黄旭娘当成亲娘来依恋,成天影子似的跟随在她身边,而且性格孤僻,不苟言笑,并且在她的熏陶下信了天主教,成天忙着跟上帝对话。
52书库推荐浏览: 吴乐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