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在拘留所内吐血住院、接受手术后回家,他才得知佳子已怀孕。
添川的人生观大概以此为契机,有了大大的转变。他开始渴望获得孩子,并热切地企盼有孩子在一起的虽然平凡却很温暖的家庭生活。正因为自己从来没有得到过家庭的温暖,所以他这个愿望已到日夜所思的程度!
但,等待着添川的是接受裁判、入狱服刑的命运!由于顶替关谷的罪,他今后要变成一个有前科的人了。
依据刑法规定,如果在徒刑执行终了后的十年内未再犯法,这个人的前科污名将会被消除。嗣后的犯罪不视为累犯而不课予重刑。然而,这毕竟是法律上的规定而已,在现实社会里,一旦有了前科烙印的人,往往一辈子都洗雪不掉这个污名。一个人的犯罪记录是永生跟定的。有这种记录的人纵然有意改邪归正,好好就业,但如果透过与警察有特殊渠道的征信所去调查,连十年以前的前科都查得出来。佳子没有这些知识,而添川却想到了。
自己是否应该向警方告白上次的自首乃是为别人顶罪,以争回本身的清白呢?
还是就此接受裁决而服刑,让日后出生的孩子成为前科犯之子?
再不然,干脆把这个孩子拿掉如何?
添川越想越心乱如麻,于是来到我的事务所,准备向我请教。
结果,他还是犹豫不决而折返,但在转往警察局的路上遇见大西刑事,于是把心里的烦恼事向他吐露了——我的推测如此。
大西刑事听后一定大为愕然吧?向来敬业精神极重的他,唯独对斋木命案判断失误,竟完全相信添川的自首。换句话说,他曾经被骗。他没有及早发现被骗的事实,而到起诉后才发觉添川是顶替别人认罪的冒牌凶手,如此一来无异暴露自己的侦察工作之不彻底与不负责,做为老练干员的面子将要往哪里放呢?他在警界的声名将因此而完全扫地,如果再被报刊杂志大肆渲染,以后的日子怎么混下去呢?自己半生辛苦建立起来的声誉和成绩不是将一败涂地吗?
相信他在为自己的失察感到羞愧的同时,对添川和关谷这样的作为也觉得由衷的愤慨吧?
问题却在于这之后的发展——
“大西刑事是不是叫你把添川给干掉?”
“没有。”
“那你为什么把他干掉了?”
“对不起。”
“你没有向我道歉的必要。”
“大西刑事带添川来找我,要我们两个人好好谈一次。我当时在江莉子的房间。大西刑事这个时候的表情可怕到令人发抖的程度。我顿时觉得不把添川杀掉是无法向他交代了。”
“你这个念头,一方面是为了救自己吧?杀害的时候,大西刑事是不是在场呢?”
“没有。他把添川留下就走了。可是,我从窗口望出去时,看到他还站在马路的那边。”
“你真的怕大西刑事怕到这样的程度吗?”
“如果不把添川干掉,我一定会被他逮捕而被整得要死不活——我当时有这样的想法。”
“你就这样掐死了他?你难道忘记他一向对你是多么忠实,而且他还为你顶罪,准备去坐牢啊!”
“我原本没有杀害他的意思……”
“还说没有……你不是明明杀害了他吗?”
“我是个坏人——”
“这还用得着你说吗?”
我打电话给旅馆柜台,要他们通知—一O派人前来。
关谷的脸变得铁青了。高个子的他此刻双手抱膝地蹲在地板上,唇角痉挛一般地颤抖着。
我正为没有见到江莉子而纳闷时,已听到一阵汽车发动引擎的声音。原来她把关谷留下就走了。
不久,巡逻车来到。
我把事情扼要说明后,目睹关谷被带进巡逻车里。警察要求我同行,而我却拒绝了,我说等一会儿自己去。
此刻的我渴求着的是彻底的孤独。
载着关谷的巡逻车开过去。
旅馆里有留下的警察和看热闹的人们,一片喧嚣。
我走出汽车旅馆大门。
旅馆外面是寂静而黑暗的马路。
我一边缓缓走着,一边想大西刑事的事情。他难免要受到处罚吧?这个处罚或许不是辞职就可以了事。因为他把率直自供并央求指点迷津的添川交给杀人者关谷处置,知道添川被杀后,还和关谷取得联络,将之藏匿于汽车旅馆……
我发现投射在地面上的自己的影子,于是抬头仰望夜空。
月亮像蒙上一层灰尘似的,显得很脏。是天空脏呢,还是我的眼睛里有砂尘?我不知道。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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