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克劳德少校在科尔福德并非仅有仇家,譬如旅店店主一贯对其抱持欢迎。每周五,少校皆会准时赴店小酌数杯,然该晚他离店远较往日为早,店主不禁开言询问。对此,麦克劳德答称:
“吾去去就来。有个毛头后生自称比我更胜一筹,相约和吾一会!胡言乱语,竟至于斯!此番吾定要让他自食其果……”
“噫,在科尔福德,尚未有人敢如此妄言!明公切莫发怒,留其一条生路如何?”
“不妨,”只听那麦克劳德冷冷笑道,“吾所思者,无非是令其知晓,敢向吾拍板叫阵,下场注定可悲。”
说至此处,他仰天一阵狂笑,旋离开旅店。时近晚上九点。三小时后,旅店打烊,少校并未返回。那时店主早忘了先前所谈,但行将锁门之际,忽有一顾客前来敲门,告知麦克劳德家的情况奇怪:客厅的窗户大敞,有只猫在窗户链子上磨身擦痒,窗帘拉起一半,屋内灯火通明,然而除了这放肆之猫,屋内竟全无一人……
店主颇感惊讶,因路程不远,便随此人去往少校居所,但再未见到该莽撞小猫。他呼喊着麦克劳德,却无人应答。此时店主方想起少校的奇怪约会。那屋子大门半开,店主愈发困惑,举手敲门,亦无应答,好奇心起,遂进屋走到客厅,至门槛处蓦然停住---只见该魁梧男子横卧地上,全无生气---那少校脸孔朝上,双目翻白,嘴巴半张,舌头伸出垂下。现场因有桌子与五斗橱上的两盏煤油灯而照得通亮。屋内除散落长沙发上的数本书外,余皆整然有序。店主既惊且惧:所惊者,尸体死状可怖,自不待言;所惧者,麦克劳德孔武有力,竟被人轻松放倒,绝无丝毫还手余地,何故?
稍后赶赴现场的警员,亦被这问题深深困扰,同样雾水满头。初时,众人见到散落长沙发上之书本,曾猜测是凶手所疏,视为一条线索。然事后发现那书籍均属少校所有,俱属魔术及娱乐技巧方面之论着,此乃少校除狩猎外另一所好。
当警方获悉法医分析报告之后,方始真正明白眼前谜团之大。死亡原因显而易见:袭击者系从正面扼死少校,其脖颈处清晰留有此人结实有力手指之痕迹。看来,本案涉及某一男子,其力量过于常人,竟至死者似无法进行自卫。死者口中曾发现有一布片,无疑系从袭击者上衣扯下。除此而外,未在死者身上发现有任何搏斗之重大痕迹。彼既未遭到重击,亦未在某种嘛酔药作用下而昏迷,此点在鉴定中讲得极为明确。死者身材魁梧,且充分拥有各种应对手段,却似为另一更具勇力者击败,此调查结论理当合乎逻辑。考虑到死者不可小觑之身躯,我等有理由会想,不幸少校与之交手者,是否为人类……
初时看来,盗窃似非本罪案之动机,因无任何贵重物品短少。然则有一证人指出,挂在壁炉台上的狮皮已然不见。杀少校系为此一区区小利乎?众人一时均倾向于此,因有另一证人指出,彼在接近本罪案发生时间——现已确定为该晚十时左右——曾瞥见一黑影悄无声息从现场离开。彼对时间不能肯定,但确认该逃离者身披一张狮皮。毫无疑问,此人即是凶手,肩上所披即为少校之狩猎战利品。警方有理由认为,此一盗窃具有象征意义,用以昭示本罪案真正动机:剪除本地区之一大捕食动物,亦即少校。此“狮”在村里猫狗群中散播恐怖,终为一打抱不平者暗算,其“皮”亦被携走以作自身之战利品。调查人员欲找出罪犯,殊非易事,盖因在科尔福德不乏有作案之嫌疑者。对该地居民而言,本案的“打抱不平者”似较“罪犯”一词更获人心……
“那么,您怎么看呢?”欧文抬起头时,我问他。
“不可置信啊……不同寻常……妙不可言……”
随后他站起身,走到窗户那儿,又说:“这案子太异乎寻常了,我几乎不敢相信有这种事!您的这个故事使我将疑惑变成了确信。不可思议……上帝啊,生活可真美好!您看看外面雨造成的奇妙景象吧……听听它那柔和的低吟,它正在檐槽里歌唱……再瞧瞧它那轻巧的手指,在轻轻地击打着窗格……”
我可不像欧文这般过度兴奋而又狂热,但也高兴地点点头,仿佛成就了这桩“奇事”的当中也有我本人的一份贡献---它现在使我们都感兴趣了!
“我和您讲过,对不对?这确实是一个不同寻常的谜案。”
“对,毫无疑问,但我怕谜底并不是您所想的那样。”
“非也。得啦,这可是我们那家伙又一次了不起的成功!”
他摇摇头,有种悲天悯人的表情。
“当然了,阿喀琉斯,当然……您还是没看出把这案子和斯捷普内那件案子联系起来的那真正的一环吗?”
“老实说,没有。”
“那您看看窗外,投身到这宙斯化成的黄金雨正对着路灯光晕落下的美景中去吧。当奥林匹斯山上的这位上帝没有其他办法使自己的意中人受孕,正是这神圣的雨水才产生了古代那些最出色的英雄,伟大的珀耳修斯便是这样孕育出来的。阿喀琉斯,您居然不知道。”
我感到不安,走近我的朋友。
“欧文,告诉我,您没失去头脑吧?”
“没有,我只是想给您指点一番迷津。”
我竭力冷静,深深吸了口气,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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