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伸手想触碰箱子。
这一刹那,仿佛要阻止少女似的,仓库外传来孩子的喧闹声。
“阿贵!”
“阿贵姐!”
阿贵弹开似的收手,一时力道过猛,在地上打了个滚。搀扶着彼此的阿近与松太郎惊愕地回头。
“阿贵姐,出来啦。我不会再胡乱恶作剧。你快出来吧。”
那不是幺弟春吉的声音吗?温暖的呼唤声带给阿近力量,令她一反先前的不安。我来到这里,就是为了不让那孩子发出悲伤的声音。
“阿贵。”
阿近凝视着阿贵,撑住松太郎说道。
“你们一起离开,现在就走。阿贵,麻烦你照顾这个大哥哥,你办得到吧?带大哥哥去庭院,大家都在那里等你!”
“等我?”
阿贵躺在地上低语,接着转为强而有力的询问:
“是爹娘吗?”
“没错,还有你的哥哥姐姐,和春吉小弟。大家都想见你。”
“阿贵——”外头又传来一阵呼唤。你听,阿近露出灿烂的笑容。
“去吧,快离开这里!”
阿贵兔子般一跃而起,使劲拉起松太郎的手。阿近温柔地推着松太郎……
这时,阿近突然被往回拉。松太郎恢复力气,冰冷的手臂蠕动着抓住阿近,环住她得脖子。
“别说的那么好听,你这水性杨花的女人。”
松太郎的骂声沙哑浑浊。他紧紧勒住阿近的颈项,阿近发不出声,就快喘不过气。
“净说些违心之论诓我,想得美!我绝不会再上当!”
阿近用力挣扎,死命想以指头抓开松太郎的手,却起不了作用。她脑中一片空白,几欲昏厥……
“不要!”
仓库里响起阿贵的尖叫。不要、不要、不要。她大喊着扑向松太郎,猛地乱撞乱踢。
“不可以!我讨厌这样。住手、住手,我叫你住手!”
阿贵露出两排小牙,倏地咬住松太郎的上臂。松太郎惨叫一声,撞开阿近。阿近倒卧在地,一阵狂咳。
“小、小姐。”
松太郎骤然回神,再度瘫坐原地。阿贵挂着泪珠扯他的衣袖。
“我们到外边去,快走。
这时,趴在地上的阿近感觉到一股震动。”
沙沙沙沙——
仓库嘎吱作响地摇晃起来,层层堆叠的木箱和衣柜抽屉咔哒咔哒地在地上滑行。阿近撑起身,墙壁的灰泥碎片掉落她脸上。
整座建筑由地基开始摇晃。当中晃得最厉害的便是那只箱子,箱角跳舞般地依序腾空跃起,看上去就像是箱子的鸣动引发这场震荡。
箱里的东西,就是这座仓库的核心吗?
脑中灵光一闪,阿近不禁心跳加速。然而,余光瞥见的景象却令她血液冻结。仓库出口的双开门像在扇风似的左右摇摆,眼开就要关上。
“快,快逃!”门要关了!
这一瞬间,两只手伸手进仓库牢牢按住那即将关闭的大门。
“阿近小姐。”
是清六和藤兵卫的呼喊。
“我们不会让你称心如意的。来,快出来吧。”
阿贵叫了声“清六爷爷”,冲向大门。没有重量的松太郎,由少女拉着衣袖轻飘飘地往外跑。
两人冲出门外时,阿近重新坐好。为了不输给这剧烈的摇晃,她双手扶着地面,朗声说道:
“请冷静,我不会逃走。”
她盯着松太郎坐过的箱子,也就是吸引阿贵的那只涂漆箱子。箱子高兴地手舞足蹈,整座仓库为之撼动。
“喜欢玩捉迷藏是吧,看来您就躲在那里。”
阿近踩稳脚步,勉强站起身,接着走近箱子,伸手搭在盖子上。
箱子十分老旧,看得出做工相当惊喜,但两侧所绘的家纹已剥落殆尽。不,或许是遭刻意刮除。
“终于能当面听您说话,我要打开喽。”
阿近毫不迟疑地掀开盖子,箱子出奇沉重,在仓库的剧烈摇晃下倾斜,钝声倒地。
地鸣和震动陡然止歇。
阿近胸口豁然舒畅,喉咙的疼痛也逐渐消失。
但,箱内空无一物,仅单单飘散着旧布与尘埃的熏味。
扑了个空。
“什么也没有。”阿近开口说道。“这就是您吗?”
这便是您的故事?仓库内静悄无声。
藤兵卫曾说,“小姐,请以对待我们的方式,来对待这座宅邸的主人。”
阿近望着空空如也的箱底思索。
据说这座仓库曾是库房。原本屋主的武家血脉断了香火,宅邸易主,却仍陆续有人被关进仓库,最后再也没人居住。
那么,这里应当封藏着无数悲伤和痛苦。阿近以“您”称呼的宅邸主人,可能不只一人,而她该聆听的故事亦不止一则。
然而,这诡异的箱子竟是空的。
为什么?箱内应该有堆积如山的故事、尘封多年的思念才对啊。
此时,某个冰冷滑溜的东西潜入阿近心中。
真想躲进箱里,盖上箱盖。带着过去的酸楚、伤痛、摆脱不了的懊悔,和我的身体一起隐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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