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别说了,你说了这么多,我只能从你的口型猜个七七八八,我根本听不见,风声太大了。”
如遭惊雷,司昴的舌头都僵了,他怔忡地望着江瓷,看她从容地戴上耳机,从容地对自己说:
“怎么?我不告诉你原因,你就不打算让我走?”
司昴郑重地点了点头。江瓷呼了一口气:
“如果我不告诉你,你就会去找龙炽?”
“是,毕竟他是你哥哥。”
司昴从未想过,这句不经心的话会引出她另一个秘密。
江瓷听到这话,神情又发生了变化。她顿了大半天,才说了话: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听谁说的?”
司昴不知道她指的是什么,只得装得相当硬气,自己都能听出自己语气上的虚浮:
“就是那个意思,表面上的意思。我自己猜的,没人告诉我。”
“你怎么猜的?”
“我……”
江瓷的牙咬得咯咯作响,嘴唇抖索着发白,司昴这时却已经不再恐惧,他有预感,江瓷今天一定会告诉他关于她自己的事。这是个不可多得的机会,可以更深一步地了解她,尽管她看上去并不情愿让自己了解。
果然,江瓷还是开口了,语气中竟带有淡淡的伤感:
“这些话没跟龙炽说过吧?我猜你还没有,幸好是你,要是弓凌晨那种嘴太快什么事儿也藏不住的人,我绝不可能告诉他。”
司昴屏息听着,生怕自己发出什么声音,打消了她继续讲下去的欲望。
“我的耳朵,五年前就坏了。”
即使反复提醒自己保持冷静,听到这个消息,司昴还是忍不住瞪大了眼睛,问道:
“五年前?”
“五年前。”
司昴憋了半天,他很同情江瓷,这是实情,可他也清楚自己不能流露出丝毫同情的神情,这对不啻是江瓷最大的侮辱。他这时想起了另一个重要的问题:
“龙炽怎么会不知道呢?”
江瓷的语气还是那样伤感:
“不知道?他真的什么都不知道,连他是我的亲哥哥这件事他都不知道,他还能知道什么,白痴。”
司昴一时失声了,他像一条被甩到岸上的鱼,只瞪着一双快要凸出来的眼睛,鼓动着腮死命呼吸。
“……幸福的白痴……”
江瓷这样喃喃自语一句后,对司昴说:
“好了,可以让我走了吧?我也就这点可说。你要是敢告诉龙炽,不夸张地说,我剥了你的皮。”
他木木地看着江瓷,木木地闪开身,当看见江瓷消失在楼梯拐角处,他才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口腔里又干又疼,像吞了一大包干燥剂。
他从此便和江瓷共享了一个秘密。他觉得这是他无上的荣幸。
他开始阅读医书,尤其是跟耳科有关的内科书籍,同桌看他在看这种书,调侃说他是不是想当内科医生,专门研究人体,他一言不发,他知道如果他拿这件事轻易开玩笑的话,简直是对江瓷的亵渎,尤其是对她说的那句话的亵渎。
因为江瓷说的那句“幸好是你”,他彻彻底底沦陷了。
第二十一节 暗恋故事(四)
司昴在医书中看到,江瓷之所以在那段时间烦躁,很可能是因为耳鸣头疼头晕之类的症状。他恨自己什么忙也帮不上,什么也不知道,于是他更加密切地关注着江瓷的一举一动,生怕她再出现那样的情况。
江瓷却再没表现出身体上的不适,也没再跟司昴有着像天台那里独处的时候。司昴也不明白自己的心情,到底是想让她再出现这种状况,还是不想。他开始弄不懂自己了。
但江瓷对他还是那种毫无偏颇的态度,似乎根本不因为司昴握有自己重要的秘密就对他特殊对待,就像她已经不再记得天台上发生的事情了一样,训练的时候压根不留情面,司昴也搞不懂她了,甚至有的时候,他会乱想一气,想那天在天台上发生的事情,到底是不是自己的一个幻觉?
他思考这个问题都到了哲学的层面,想得他每天都恍恍惚惚,心中只剩下了一个影影绰绰的小人儿,这个毒舌的、冷静的、坚强的、独立的、强大的小人儿,牢牢盘踞着心脏的一角,甩也甩不脱,他也不想甩脱,带着这个隐秘的甜蜜的负担,他觉得并不是坏事。
在这之后,也没发生什么大事。日子这样波澜不惊,司昴有时想这样也挺好,暗恋很少能有什么结果,他也会想到未来,未来有没有可能能和江瓷在一起呢?他有些憧憬,但也只能是憧憬,未来太遥远与虚幻,是不会收容他的,只有现在,才是独属于他的珍贵的现在。他暗恋的内心时光,没有别人可以打扰。
假若一直……
但就仅仅是这个卑微的平衡点也被意外打破了,在高二上半学期快结束的时候。
江瓷参加了市里的马拉松高中组比赛。比赛那天。人很多,所有一高的篮球队队员都眼巴巴地守在终点,只有龙炽不在。周围的人很挤,司昴毫不在意,他的全副身心都集中在了空荡荡的赛道上,他相信江瓷一定会坚持跑到终点,他相信这个倔强而坚强的女孩有坚持到底的勇气与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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