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后是连绵的蓝色山脉,可见山顶留着一点积雪,这朴素又抒情的光景闪亮迷人。天色迅速明亮。
温柔的风开始吹起,瞬间,樱花像金色的雨,点点落下。
真是不可思议。其中一枝粗大的枝干与这大自然的美丽合音格格不入,盛开的花丛宛如层层花衣裳,也只有这根树枝上的花朵闻风不动。
仔细一看,花丛深处有个类似肤色的东西,就像横枝干上吊着一条烟熏香肠,那东西体积庞大,分量很重,所以,即使风吹,树枝与花瓣都闻风不动。
那根本就是一具尸体。
全裸的男子双脚被绳子绑着,倒挂在樱花树的枝干上。他的双手朝下,像是高喊万岁时的姿势,指尖距离地面只有五十公分左右。
此外,这具尸体没有头。胸部上面(或下面)的首级已被残忍砍掉,肩膀露出丑陋的血块,好像石榴被剥开一样,可以看到血管与骨头,地上的血块是自伤口滴下的血,已凝固变黑黏稠。
无头尸体……那是不能称为人的人。
过了一会儿,开始吹起强风,整棵樱花蠢蠢欲动。这具裸体尸块也像风铃一样,在花丛间轻轻摇晃。造化弄人,待会儿会有位男士从这里经过,发现这具尸体。
第1幕 天国启示录 第01章 圣奥斯拉修道院
“‘然后,头被一刀砍下。’艾勒里·昆恩自言自语地说。”
——艾勒里·昆恩《埃及十字架之谜》
1
这是一间屋顶挑高且坚固的房间,看似英国贵族豪宅。光线不足的宽敞书房里有一个很大的书架,浅褐壁纸略带金色,整体的装潢色调沉闷灰暗。
左边墙壁是一整面的书架,从地板到天花板都满满地陈列着皮革洋书。对面墙上挂了一幅五十号、描述基督升天的大型油画,似乎是拉斐尔的复制品。正面挂着薄薄的蕾丝窗帘的两扇窗,遮住了午后的阳光,让房里更显黑暗。窗户之间则庄严地挂着一具生锈的金色十字架。
兰子与我的前面站着两位修女,白色宽大的修女服让人看不出她们的年纪,镶着黑边的白色制服巧妙地遮住头发与耳朵。她们的行为举止全都训练有素——低声说话,刻意压抑情感。
“我行动不便,所以才坐着,真不好意思。”一位微胖、略显老态的修女静静地说。帽子遮着她的脸,所以看不清楚长相。她背对着窗,坐在厚实的桌前,凝视着桌脚那只天然木磨成的拐杖,上面有个粗短的握柄。
她的修道名是普利西拉姆姆,为圣奥斯拉修道院的院长。第一次见面时,我觉得她宛如一块巨大的岩石,与其说是她的体型,毋宁说是权势让她散发出明显的威严气势,尤其是在与她相处后,这个形容词更觉得贴切。
敬畏地站在院长右后方的是法兰西丝修女,是她把我们从外墙大门带进来,她相当纤瘦,宽松的修道服遮掩不了她那空荡的背脊。
第二次梵蒂冈公会结束后,在今年一月才颁布废除修道名的教令,但她们所属的罗马天主教教派则尚未实行,所以她们都使用修道名。两人的眼睛与我们完全不同,院长的瞳孔是翡翠绿色,法兰西丝修女的瞳孔是浅褐色,她们不是外国人,就是混血儿,而且都说得一口流利的日语。
我一进房间后,就用眼睛搜寻坐椅,兰子则是双手背在身后,悠然地注视对方。
普利西拉姆姆用冷冷的声音说:“很快就说完,所以请站着忍耐。”
她的话让我有点脸红。这个房间除了她坐的木制把手椅外,没有其他可以坐下的地方。
修道院长双手合掌,放在桌上。桌面整理得整洁干净,只有一只类似羽毛笔的小花瓶与一个玻璃纸镇。她的方形下巴让脸显得坚强有力,正面无表情地盯着我们。
“首先,我们先互相认识吧!这个学校的毕业生向法兰西丝修女推荐两位……嗯,修女,那名毕业生叫什么名字?”
法兰西丝修女稍微弯腰,在院长的耳边轻声说:“两年前的毕业生叫做平野美纪,是我的干女儿。”
兰子以微笑回应,“嗯,我们也接到她的来信。”
平野美纪是我们的中学同学,我已经有好几年没见过她了。兰子在毕业后偶尔会与她见面。普利西拉姆姆好像什么都没听到似地继续说:“你们是警视厅二阶堂副厅长的儿女,听说曾私下帮忙调查过几起凶杀案和犯罪事件,同时也是一桥大学二年级的学生、推理小说研究会的会员。”
“是的。”兰子回答。
“院长对世俗的东西没多大兴趣,所以我把你们的履历告诉她了。”法兰西丝修女插嘴说。
“开门见山地说吧!”院长无视修女的解释,“一年多前,修道院里发生了一起离奇事件。那是一件既恐怖又令人哀伤的事……你们有听到传闻吗?”
留着一头及肩鬈发的兰子拨了一下前额那一搓黄褐色的头发,“从美纪的信得知有人从尼僧之塔上面坠落而死。”
“没错。不过,不只如此,那不是意外,不知是谁犯下的罪行。”
“请具体说明。”兰子催促着。
普利西拉姆姆张开眼说:“长野市内有一所圣奥斯拉女子学院的私立高中。我想你们从名字就可知道,那是我们所属的天主教团体所开办的学校。这里的学生,有的是将来想当修女;有的是父母在国外了;或是素行不良,有必要辅导的学生。她们全都寄宿在修道院里。修道院里有一栋大楼是学校,而我们这些修女就是老师,对她们进行特别的教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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