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会怎么填补你的空缺?”汤米问。
“可能是提升威廉斯警官吧!不管怎么说,他等升级也等很久了。”
要把这件事的忠实的威廉斯警官解释清楚,也不是那么容易。你的属下多年来一直把你当英雄崇拜,而你却在他面前为了一个不存在的恶魔成了毫无反击能力的疯子,那自然不是一件愉快的事。还有,威廉斯也全身上下没有一条神经的,他对任何事都是逆来顺受。告诉威廉斯这件事,然后看着他的态度由崇敬转成关心,甚至怜悯?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把那瓶果酱递过来吧。”汤米说。
第二章
他们一路开进山区时,汤米对格兰特自然而然的接受使得格兰特心里平静了许多。汤米和群山都接纳他,站在旁边以旁观者的慈悲心看着他带着熟悉的沉默而来。
这是一个灰黯而平静的早晨,沿路的风景整洁而空旷。整齐的灰墙沿着整齐的沟渠环住没有作物的田野和不算坚固的篱笆。在这个等待的乡间,还没有任何作物开始成长,只有阴沟周围偶尔有些杨柳隐约显露出生命的跳动与新意。
一切都会没事的。这片宁静、这个空间、这份平和正是他所需要的。他几乎已经忘了这个地方是如此慈悲宽厚,如此令人满意了。周围的山坡又圆又绿又舒缓,而且绵延不绝,远处还点缀着一抹蓝。山坡后则是一排长长的白色围墙,沿着高地线与平静的天空连成一片。
往下开进突利山谷时,他说:“河水很浅,不是吗?”紧接一阵突如其来的恐慌攫住了他。
每次都是这样。上一刻还是一个理性、自由、沉着的人,下一刻却成了被混乱掌控的无助生物。他紧握双手好让自己别猛然推开车门,同时试着集中心神,听清汤米在讲些什么。好几个礼拜没有下雨了,已经好几个礼拜没有下雨了。对!让他想想缺水的状况,这非常重要。这会把钓鱼的事搞砸,而他来克努不就为了钓鱼吗?没有水就钓不成鱼,毕竟没有水鱼就活不了……噢!天啊!帮帮我,不要叫汤米停车。“没有水”,想想水和钓鱼间的关系,如果他们已经好几个礼拜没有雨了,那雨应该来了,不是吗?你怎么可以叫你的朋友停车,看着发病的你?但是又怎么可以不叫他停车,任由自己被关闭在小小的密闭空间里难以喘息?看看河流吧!看看河流,想想有关河流的事,那是你去年抓到最棒的一条鱼的地方,也是派特滑下去的地方,当时他坐在岩石上,只靠着裤子的屁股部分吊在那里。
汤米说:“还是有不少鱼,就像你以前看到的。”
河边的榛树在灰绿色的荒地上点缀着淡淡的紫色斑点,夏天时,这些榛树叶子嘎答、嘎答的声音正好为河流伴唱,但此时此刻它们却平静地堆叠在堤岸边。
汤米看着水流状况,也注意到光秃秃的榛树嫩枝,但是身为父亲,他的念头并未转到夏日午后的美景。汤米说:“派特发现自己是一个占卜者。”
这是一个好主意。想想派特,讨论一下派特的事好了。
“屋子里到处撒满了各种形状、大小的嫩枝。”
“派特发现了什么?”格兰特想,如果他能让自己的注意力集中在派特身上,那就应该不会有事了。
汤米说:“他在客厅壁炉边发现了金子;还在楼下浴室那个随便你要叫它什么的地方发现了一具尸体,还有两口井。”
“井在哪里?”应该快到了,离克努和峡谷的上游只剩五英里。
“一个在饭厅的地板下,一个在厨房通道下。”汤米说。
“我想你应该还没有挖客厅的壁炉吧!”车窗大开,有什么好担心的呢?它并不真是一个密闭空间啊!根本就不算是密闭空间。
“我们还没开始挖。事实上派特对这件事非常不高兴,他说我是个‘单细胞’。”
“单细胞?”
“对啊,那是他的新口头禅,我知道,意思是比讨厌鬼再低一级的人。”
“他在哪里学到这个词?”格兰特执意在这个话题上打转,直到转角的桦树林。然后他会叫汤米停车。
“我不晓得,大概是去年秋天从演讲通神论的女人那里听来的,嗯!我想是这样,没错。”
他有什么好在乎让汤米知道?这没什么好羞耻的。即便他是一个瘫痪的梅毒病人,他也会接受汤米的帮助和同情。为什么他不让汤米知道,他正因为对某些不存在的东西的恐惧而汗流浃背?也许他可以扯个谎?也许他可以只是叫汤米停一下,好让他欣赏欣赏风景?桦树林到了,至少他撑到这里了。
他要再撑一下,到河流转弯的地方。然后他就要编个看看河水的借口,因为看河水总比看风景来得有些道理。
说看看河水,汤米会挺开心的;看风景,那只能说汤米是主随客便而已。
再撑五十秒,一、二、三、四……
好了。
“今年冬天我们在那个池塘失去了两只羊。”汤米说着滑过这个弯道。
来不及了。
他还可以编什么借口?他们已经太接近克努了,不容易找到借口了。
他甚至连根烟也不敢点,因为他的手抖得太厉害了。
也许只要做点什么就好了,不管什么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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