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里,请勿胡思乱想以为我与她有什么男女间的亲密关系,虽然像我这样的人对这种事是根本无所谓的。就像她关心我的工作一样,我对她从事的精神医师一职也颇感兴趣,我们的关系就是如此。
由于这种关系,几年来我听她讲违过许多她在医院遇到的“变态患者”的奇闻逸事。当然,太具体的细节和真实姓名则予以隐藏。
例如,有一名杀人犯为了赎罪,每天重复演出独脚戏。又有一名因交通事故被火伤毁容以及切去双腿的患者完全丧失了记忆力。另外还有……
或许说白了不好意思,她所说的故事正好成为我写小说的绝佳题材。事实上,以她说的故事为基础,再加上一点想像力,我已写了几部精采的中篇小说。所以,与做为“侦探”的他一样,她也是我非常难得的益友。
“是精神科病房五六四室的患者写的东西。很有趣。你有时间不妨一读。”
“五六四?”
他反覆吟诵这个房间号码。
“好像是一个具有某种意义的数字喔。”
他自言自语地嘟囔着。然后突然看着我,问道:
“是怎么样的一个患者?”
“这个嘛——”
我一时语塞,赶紧搜索昨晚的记忆。
“嗯,好像是一名自以为是小说家的男性妄想症患者。”
“哈哈,那稿子……”
他快乐地笑着说:“写的可能不是他人的事吧。”
“别讲俏皮话啦!”
我咬住嘴唇。
“人家拿了一台文字处理机进病房,然后夜以继日地坐在前面为创作惊世杰作而弹精竭虑。怎么忍心去讽刺他呢?”
“用文字处理机打出来的——”
他的视线落到手边的稿子上。
“是小说吗?”
“大概是吧。”
“此话从何说起?”
“基本上,是目前住在那病房的患者以独自形式写成。小说内容记违了某件异常的杀人事件,是相当超现实和不可思议的故事。桑山女士读了以后,觉得应该让认识的推理作家看看。”
“如此说来,这是精神病患写的推理小说啰。”
“我是实话实说。”
他“嗯”地哼了一声,舒展了一下蜷缩的身子,便啪啦啪啦地翻阅置于膝上的稿子来了。
“倒不如拿来作为你月底截止的稿件嘛。”
这当然是开玩笑。我答道:“好主意。”
“但假如按你所说的去做……”
我拖出桌子下的椅子,边坐边说道:“却存在一个致命的问题。”
“哦!什么问题?”
“这书稿——不,我们姑且称之为小说吧,作为推理小说来看只是一部未完成作品而已。换言之,它只有相当于‘问题篇’的部分。”
“哈哈。”
“小说以提出犯人是谁的疑问告终?但书中没有‘解决’篇。”
“嗯,这确实令人感到困扰.”
他用含糊的口吻回应,却露出兴味盎然的神色。
“看来。”我乘机说道:“非请专业侦探出马,帮助揭开‘真相’不可了。”
“你不也是专业推理作家吗?桑山女士拿来给你,就是想让你解谜嘛。”
“或许如此吧。”
我坦率地点点头,抚摸长满胡子的下巴。
“我已读过两遍,但完全抓不住要领。从昨晚开始到现在,脑子好像生锈一般,无法转动。这问题老是纠结在心中,连处理自己稿件的心思都没有了。”
“我明白、明白。”
他切断我的说话,对我展颜而笑道:
“我的责任就是在你遇到困难的时候助你一臂之力嘛。好吧,让我先读一读书稿吧。”
最近经常做到怪异的梦。而且几乎每个晚上都做相同的梦。它令我耿耿于怀,无心做事。
其实,是否可武断地判定它是单纯的“梦”,也是大有疑问的。这就愈发引起我的担忧了。
做梦的时间大致是在入睡之前——处于觉醒与睡眠间的暧昧地带,意识朦腺胧胧之际,自己都不知道到底是醒着还是睡着的时刻。
梦境的开始是言词:充满憎恶的言词。
……可恨!
是谁说这话?
而且,我并非以“声音”的形式听到,也并非以‘文字”的形式看到。啊,如何表达才好呢?气可恨、可恨……表示这种意思的“言词”的影像直接震荡着我的脑袋——我的感觉就是如此。
……可恨!
是谁在控诉?我不知道。但是——虽然没有什么理论根据——这个“谁”多半是一位女性。
……可恨!可恨!
她只是反覆控诉着。
……那个男人
……可恨!可恨!可恨!
不一会,某人的影子慢慢在脑际渗出来,这一次是视觉影像了。首先呈现的是全身轮廓,然后细部也逐渐清晰起来,最后终于出来一个男人的身影。
52书库推荐浏览: [日]绫辻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