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刚才孩子们那种嬉戏、欢叫的声音,却一点也听不到了。看起来,他们好像只是安静地聚集在那里,或是他们正用不会传达到这里的声音,小声地交谈着?还是……
我离开长凳子,朝孩子们的方向走去。孩子们的模样,让我感到不放心。
当我慢慢接近那里时,一座矗立在公园的那个地方,看起来像塔一样的建筑,映入我的眼中。以前完全不知道那里有那样的建筑——
那东西的高度大约有两公尺半。
是暗褐色的石造建筑。
乍看之下,它的形状让人觉得它像一个大灯笼,或是一座小小的时钟塔。那是个已经很老旧的建筑物。
夕阳已经消失,在逐渐变暗的天色中,我勉勉强强看清楚孩子们脸上的神情。他们——
在笑。
没有笑声,只能从他们脸上的表情,知道他们在笑。
他们默默地笑,偷偷地笑,痴痴地笑,好像……
对,好像他们抬头仰望着的那座塔,正流放出什么令人愉悦的「声音」。
可是,我的耳朵听到的是——
刚才静止的风声再起,公园内的树木们开始沙沙作响。我只听到这些声音。
仰望天空,南边天空还是被深红色渗透占领着。
2
回家后,我立刻对妻子说了公园里的事。
「你说的公园,是深泥丘医院旁边的那个儿童公园吗?」
「是,是。听说那里叫做『深泥丘第二公园』。」
「这么说的话——」
妻子边抚着绑成马尾的头发边说:
「应该是广播塔吧!」
「广播塔?」
「正确地说,是它的遗址——你不知道吗?」
「唔……不知道。」
「你看你看,最近Q新闻不是有报导吗?政府最近在调查各个公园内的旧设施,调查结果出炉,发现这个城镇现存的旧广播塔,全部共有八座。你没有看到这则报导吗?」
「——没有。」
「真拿你没办法。」妻子说着,轻轻瞪了我一眼。
「广播塔是昭和初期,日本放送协会在日本各地自治区的公园或广场设置的设施。如文字所形容的,它的外形是塔状的,塔内有无线电的接收机器和播音机器,可以对民众进行广播。在收音机还没有普及到一般家庭时,住在附近的人都会聚集到塔附近收听广播,例如收音机体操、棒球转播之类的。广播塔的功能,就像二次大战后的街头电视。」
妻子概要地解说,我很认真地点头听着。
「有那种东西?」
「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呀!你真的不知道吗?你以前应该听过,恐怕是你自己忘了吧?」
「这个……」
总之,这几年来,我的记忆力急剧模糊化,所以对于妻子问我的话,老实说,我实在没有信心给妻子一个肯定的答覆。
妻子看了我的反应,微微歪着头「嗯」了一声后,低声说「算了」,才又接着说:「或许是受到战争的空袭、被烧毁的缘故,目前全日本所剩的广播塔已经不多了。」
她继续解说道:
「不过,我们这个城镇几乎没有遭遇空袭的破坏,所以似乎还留下不少广播塔的遗迹。但是镇公所之前没有哪里有广播塔的纪录,所以才会在最近进行调查现存广播塔的事。」
「原来如此。」
「这些广播塔中最有名的,就是圆谷公园里的广播塔。你不会连这个也不知道吧?」
「圆谷公园里的……唔。」
我的记忆慢慢醒了。听妻子这么说,我想到——
「从夜圾神社进去那个公园的附近,好像有那样的塔。」
「对,就是那个。八〇年代初,曾经为了某场纪念活动而修复那里的广播塔,让播音器能播放出声音。」
「其他的广播塔现在都不播音了吗?」
「其他广播塔里的播音器不是被拆掉了,就是已经坏了,被弃置在原处。至少深泥丘公园这边的广播塔,我也觉得是不会再响了。」
「是吗?」
但是,那时……
那时,那些孩子们聚集在那个广播塔的周围,脸上带着愉悦的笑容……
或许那时他们听到了从塔里播放出来的什么声音——我的耳朵听不到的什么声音。
什么到底是什么?而且,又是为什么?
妻子突然拍了自己的手臂。
「真讨厌,蚊子跑进来了。」
「嗯,最近我连蚊子飞的声音也听不清楚了。」
「蚊音!是吗?」
「是啊。好无奈。」
步入中年以后,不管是谁,身体的感觉都会产生变化。例如听觉神经会随着年龄的增长而逐渐衰退,某些周波数以上的高音,从前可以听到,现在却听不到了。
是因为这样吗?我心想着。
从深泥丘第二公园的那座广播塔放送出来的周波数的声音,是我听不到,但孩子们听得到的声音……
……即使是那样没错,但是,那广播塔为什么还能放送出声音?
应该已经不会播放出声音的老旧广播塔,为什么还能播放出那样的声音?而且……
听了那声音后,为什么孩子们会露出那么愉快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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