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她触摸着妈妈的食趾。然后,再来是两个弟弟的小趾。
每个人的脚趾都又硬又冷。当她突然惊觉到温暖的自己,已经和他们天人永隔的寂寞时,用力关上了感觉的大门,隔绝了所有的思考。
奏子听到姑姑的啜泣。
对不起,姑姑,我不能陪你一起哭。她在心中道歉。
身后的门打开了。
“可以了吗?”传来一个很客气,但很公事化的声音。
2
去年秋天,外婆去世时,奏子曾经新做了一套黑色套装。
这半年的时间内,腿似乎长长了。姑姑帮她把裙摆放下来三公分,用熨斗仔细熨烫。
当家人的遗体完成解剖送回来后,葬仪社开始张罗丧葬事务,守灵和告别式在杉并区内净土真宗的寺院举行。
奏子被带到八王子的姑姑家,姑丈从家里帮她拿来了黑色套装和换洗的衣物。
每次去姑姑家玩的时候,奏子总是和表兄妹睡在同一个房间。虽然有点挤,但感觉很快乐。
然而,可能是因为清晨才到家的关系,这一次,奏子和姑姑一起睡在客厅。
奏子的父母和两个弟弟为什么一起死了?对奏子来说,至今仍然是一个谜团,在奏子发问、要求“请你们告诉我”之前,姑姑他们似乎不打算告诉她。
奏子封闭了所有的感觉,目前,没有兴趣追究谜底。
如果找到问题的核心,可以拯救其中一个人的生命也就罢了,否则,如今接受这个无法改变的现实,实在太沉重了。自己面对着“死亡”,而且,是太多的死亡。
“死亡的理由”隐藏在不允许自己看的遗体的远方,恐怕涵盖了更多的信息,光听一次应该无法理解。
必须面对的时候终究会来临。很快就会知道了,到时候再说吧。奏子如此告诉自己。
早晨起床后,距离傍晚去寺院守灵的这段时间好漫长。
奏子醒来的时候,慎吾和真纪已经去上学了。她在十点多的时候,才从浅眠中醒了过来。在毕业旅行的旅馆接到通知后,花了四个小时赶到东京的医院期间,奏子完全没有合眼。从医院到姑姑家已经早上六点了,客厅里已经铺好了姑姑和自己的被子。
姑丈一大早就出门准备葬礼的事宜。奏子听姑姑接到姑丈公司打来电话时的响应,得知姑丈向公司请了一个星期的假。
奏子心神不宁地度过了下午的时光。她坐在缘廊上,把洋芋片碎屑撒在庭院里,鸽子立刻围了过来。背后,有好几个人进进出出。
葬仪社的人似乎正在向姑姑确认外送便当的数量。
慎吾和真纪终于放学回家了。他们的目光和奏子相会时,不知道该做出怎样的表情。姑姑催促他们:“赶快去换衣服吧。”终于化解了尴尬的气氛。
傍晚,准备去守灵时,看到真纪换好衣服、无所事事的样子,奏子告诉她:“现在正在回放卡通。”真纪回答说:“不行,大人说,不能开电视。”
禁止看电视。奏子努力封闭想要探究原因的心。
爸爸只有姑姑这个妹妹,妈妈是独生女,所以家里的亲戚并不多。当奏子走进寺院的大殿时,发现竖着“家属”牌子的角落,只有寥寥无几的几名男女。家里的亲戚应该不止这几个人。在外婆的葬礼上,亲戚席上的人数是现在的三倍。
难道必须向亲戚隐瞒家人的死吗?这个疑问掠过奏子的脑海。
还有很多地方和外婆的葬礼不同。
当奏子搭出租车抵达寺院下车时,发现绳子拉起的远方角落,有刺眼的灯光。是照相机的闪光灯。手臂上戴着臂章的人站在摄影区内,拍摄奏子他们下车的情景。
外婆的葬礼上,没有这种景象。
奏子坐在本殿的椅子上,听僧侣们念经。老实说,奏子松了一口气,否则,跪坐在榻榻米上腿会发麻。
四张家人的照片被周围的鲜花簇拥着。今天早晨,姑丈从奏子家把相册拿了过来,和葬仪社的人一起讨论哪一张照片适合作为遗照。
最后,选中了今年新年的时候,全家人去箱根参加三天两夜的旅行时,在王子饭店的溜冰场上拍摄的照片。
奏子必须做出最终的判断。葬仪社说,由于大家戴着滑雪帽和耳套,最好选其他的照片,但奏子听从了姑丈的判断,选择了这张所有人都展露笑脸的照片。
她回想起大家笑得这么开心的原因。
当奏子举起相机说:“要拍啰。”的时候,她的身后有一对情侣跌得四脚朝天,两个人的双手以相同的动作在半空中挣扎,一屁股坐在地上。全家人看到他们的样子,不禁笑了起来,奏子拍下了那个瞬间。
自己拍摄的照片成为家人的遗照。这种因缘令奏子感到不寒而栗。
既然这样,为什么不直接使用四个人站在一起的合影?然而葬仪社特地把每个人的照片分开,配上相框,绑上黑色和白色的缎带,放在鲜花中间。
花篮的牌子上,写着爸爸工作上的朋友、奏子就读学校的校长、两个弟弟就读的幼儿园园长的名字。不同于外婆葬礼的时候,台上排满了鲜花,四周飘散着浓郁的花香。
四具棺材并排放在一起,盖着银色刺绣的豪华布幔。虽然每具棺材上都有一个小窗户,然而,小窗户的门已经被钉死了,应该不允许别人打开。奏子看到葬仪社的人再三确认,这也是和外婆葬礼时截然不同的差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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