诵经开始了。上香的队伍陆续走了进来,在葬仪社人员的引导下,分成三排,本殿中顿时弥漫着线香的味道。
首先,看到一名制服上有很多星星的年长警官走了进来。事后,姑丈告诉她,那是警视厅的长官。
每个前来上香的人都会瞥一眼奏子的脸。那种感觉,好像是不该看,却又忍不住不看。
校长和教务主任,以及其他学年的学生排在同一个队伍。听说正在毕业旅行的老师和学生,会在明天的告别式赶来。他们愉快的毕业旅行之后,竟然要参加葬礼。奏子内心对他们产生了歉意。
守灵从傍晚六点开始,三个小时后,上香的行列结束,僧侣们也结束诵经,向奏子他们深深鞠了一躬,拖着金色袈裟的衣摆,走进里面,拉上了帷幕。在本殿旁的大房间内,前来上香的人们正在喝酒、吃寿司。姑丈说:“小奏,你不用出去。”不许她靠近大房间。
这正合奏子的意。想到身为秋叶家唯一的幸存者,必须向在百忙之中抽时间前来的客人致意,心情就不由得郁闷起来。
姑姑一家人聚集在休息室内,奏子的面前也放着寿司盘。慎吾虽然已经饿坏了,却硬着头皮逞强,慢慢吃着。真纪只吃了一小口煎蛋。
奏子意识到,如果自己不开始动筷子,晚餐就无法开始,便强颜欢笑地用快活语气说:“慎吾,有大鲔鱼肚耶。”
“谢谢,小奏,你也吃吧。”
奏子把看起来最贵的寿司放进自己的盘子。气氛稍微缓和了下来,大家纷纷伸出筷子。奏子勉强把自己夹的寿司吞进了喉咙。
寿司盘里也有每次友贵和直贵都会抢着吃的鲜鱼卵寿司。想到两个弟弟再也吃不到了,忍不住一阵鼻酸,令奏子有点狼狈。已经刻意麻痹的感觉正在渐渐恢复。
奏子想象自己趴在榻榻米上痛哭失声的样子,不禁害怕起来。她很担心自己一旦溃堤,全身的水也许都会从泪腺溢出来。
大人们正在讨论明天的天气。告别式从下午一点开始,一小时后,就要出殡了。目前,已经决定好由谁抬四具棺木。由于决定慎吾也要加入,他显得有点紧张。奏子要负责抱四张遗照,但四个相框叠在一起太厚了,而且也很重,所以有人担心奏子无法一下子拿那么多。
最后,决定明天告别式开始之前,先试着拿看看。
“今天晚上,你要和大家一起睡在寺院吗?”
姑姑说的“大家”并不是指姑姑一家人,而是躺在棺木中奏子的家人。
“好。”
奏子决定乖乖听从大人的意见。一切都按照大家的意思处理吧。
“姑姑会陪你。”
听说是住持提议说,可以在本殿铺被子睡觉。奏子向前来吊唁的客人连续鞠躬了三个小时,已经累坏了,应该很快就可以睡着。
亲戚们纷纷道别说:“那明天见。”随即三三两两地离开了。姑丈也开车带着慎吾和真纪消失在黑暗中。
本殿熄灯后,明灯(注:一种供奉在神佛前的灯。)使四个棺木拉出长长的影子。
“晚安。”
“晚安。”
奏子和姑姑分别躺进并排的被子。衣服摩擦的声音在天花板很高的本殿产生了回音。
“如果你害怕,要告诉我。”
姑姑说,如果觉得和遗体一起睡觉很可怕,可以搬去刚才的休息室。
“没关系。”
“如果你想哭,哭出来没关系。”
奏子觉得让姑姑这么操心,很过意不去。
“嗯,没问题。”
应该还没问题吧。
奏子让自己被像仙贝般又薄又硬的感触包围,躺在枕头上,仰望着放在架子上的四具棺木。
很快就传来姑姑均匀的鼻息,她应该已经累坏了吧。
奏子没有做梦。
自己周围的黑暗太沉重了,压迫得她喘不过气来。这应也是一种梦吧。奏子努力捱过这半梦半醒的混沌世界。
清晨五点,窗外的天色微亮时,她就醒了。
姑姑在一旁熟睡着。奏子尿意难忍,从被子里钻了出来,走到昏暗的走廊。
她去休息室旁的厕所尿尿,却一滴也尿不出来。奏子对自己失控的内脏感到不知所措,包括眼泪在内的身体中所有水分积在某个地方,仍然找不到出口。
这时,从隔壁的建筑物传来日常生活的声音。切菜规律的节奏震撼着空气。可能有人在切蔬菜吧。
还有电视的声音。好像是清晨的新闻报导。
“关于秋叶一家的命案,首相在昨天的阁揆会议上也表达了遗憾,如今全日本……”
奏子准备走回本殿的脚步被吸回主播声音的方向。
命案?首相?
真相就在两公尺外空气隔绝的隔壁房子里。想要知道,一定要知道的欲求开始支配着奏子。
本殿的后门有一双拖鞋。奏子把双脚伸了进去,打开门,吸入了新鲜空气,确认自己无论知道任何事都不会后悔之后,走向隔壁的建筑物张望着。
那里是厨房。住持的一天很早就开始了。两个穿着围裙衣的中年女人忙碌地准备着早餐,出神看着放在堆放零星厨房用品的架子上的电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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