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告诉我,在法律上,必须先偿还这笔钱。
于是我带着心如刀割的心情,把五千万汇给了贷款公司。
无论如何,我都无法接受公司支付的回扣转汇到我的账户。
“如果你说这是犯罪行为,那我们已经是罪犯了。”秋叶先生一副豁出去的态度对我说,“如果被人知道我们用回扣的钱招待客户、去银座的酒店玩、由酒店小姐陪同一起去温泉旅行,绝对会被人指责是过度招待。都筑先生,你可以抬头挺胸地说,没有动用过公司一分钱,花在自己个人的玩乐上吗?”
我可以抬头挺胸地这么说。去温泉旅行时,我为家人买的伴手礼,花的都是我自己的钱。
“用公司的钱填补连带保证所支付的钱,无论是谁,都知道这是业务侵占。拜托你,请你安排我见一见那位前理事长。”
“不行,他正在轻井泽养病。”
我无法理解,为什么秋叶先生那么袒护前理事长。我不禁怀疑,对方可能不光是以前曾经在工作上帮助过他的人而已,他们之间应该有更加亲密的关系。
秋叶先生没有等我答复,就以“Autumn Leaf”董事长的身份,向我的上司要求增加百分之一的回扣。我们公司不得不答应他的条件,而这笔黑钱都汇入了秋叶先生公司的账户。秋叶先生问我的私人账户,我无法告诉他。因为,我认为,只要有一圆进入我的账户,一切都完了。
无论公司的同事、还是已经过世的千代子,都认为我是一个“有洁癖的人”。换句话说,就是“不懂得通融的人”。以我目前身处的状况来说,或许显得极其矛盾,但我对违反社会规范有一种本能的恐惧。
自从我高中毕业来到东京后,和住在一宫的父母几乎断绝了所有的来往。
我老家的农田在我进高中时,就已经卖给别人了。这是被炒地皮热潮乐昏头的地主的下场。
某家大型不动产公司提出要建立一个巨大学园都市的构想,使老家周围的地价暴涨,想要从中海捞一笔的黑道兄弟也见缝插针,趁虚而入。
只要用土地作为担保,向银行贷款买公寓收房租就好;卖了土地,就可以靠利息过日子,在他们花言巧语的哄骗下,父亲首先成立了有限公司。农家的老爹都很想听别人叫一声“董事长”,即使只有一次也好。
我父亲喜欢睹博,所以对黑道兄弟来说,对付我父亲根本不需花费吹灰之力。他们带他去赛车、跑马,再带他去玩花牌、玩骰子赢钱,我父亲便无法自拔了。不久之后,他声称是为了公司的业务,不断开支票出去。支票跳票后,公司也跟着倒闭了。之前那些跟前跟后、围着他叫“董事长”的黑道兄弟也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和黑道勾结的不动产公司的人,买走了我们家的土地。
不光是我们家,我们的左邻右舍也全都遭殃。有人即使本身不想卖土地,也被硬生生抢走了;有人上吊自杀;也有的家庭为了争夺卖地的钱,家人用武士刀相互残杀。
也许是我看够了这些疯狂、自取灭亡的人,想要摆脱土地的怨念,所以十八岁那一年,就离乡背井,抛弃了我的家人。
我哥哥也带着在家境还不错的时候存的一笔钱,离开了一宫。我的父亲卖了土地,偿还了债务,被赶出家乡,在岐阜经营一家小酒店。
“都筑先生,我很欣赏你不愿背叛公司这一点。不过,你的公司值得你这么效忠吗?只要灵活一点不就解决问题了吗?”
秋叶先生不顾自己是始作俑者,竟然用傲慢态度对我说话的样子,令我想起抢走我们家的土地,说什么“这么一来,你的人生就可以重来,该好好感谢土地”,要求我父亲盖章的不动产公司商人。
不仅如此,秋叶先生甚至还说:“都筑先生,有时候看到你的洁癖,会让我感到心浮气躁。”
秋叶先生是我们公司的衣食父母,我绝对不能与他为敌,不能惹他生气。如果我不要秋叶先生提出的百分之二的回扣,就只能为被骗走的五千万以泪洗面。我不能把这一连串的事向上司报告,只能独自在死胡同里挣扎。
这种不合理的状态,令我的神经耗损紧绷。每次看到佛坛上妻子的遗照,就会因为对秋叶先生和对自己的愤怒而全身发抖。千代子付出了生命的代价,留给我和未步的钱,竟然被秋叶先生利用我的心灵的空虚夺走了。
绝对不能原谅他。我可以夺走他的什么东西?不知不觉中,我开始思考报复秋叶先生的手段。
我想要夺走秋叶先生的,并不一定是五千万的金钱。任何能够和千代子生命价值相提并论,秋叶先生最珍惜的东西都可以。
我知道秋叶先生有一个情妇在银座酒店上班,我曾经考虑用匿名信把这件事告诉秋叶太太。他们家庭一定会掀起波澜,他太太会带着孩子离家出走。这么一来,就可以夺走秋叶先生珍爱的家人。
然而,只有极少部分人知道秋叶先生有情妇这件事,他很容易猜到搞迷信是我写的。
既想维持秋叶先生和我们公司的关系、又想对他造成狠狠的打击,这谈何容易。
那时候,我在月岛的公寓也发生了问题。
隔壁的汽车解体工厂曾经和住户约定,一到晚上七点,工厂就结束作业。这是分解车体的噪音引起附近居民反弹,和工厂厂长直接谈判后谈妥的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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