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午休时间已经结束,隔壁汽车解体工厂再度发出噪音。我脱下睡衣,做好外出的准备。身体某处涌起一股莫名其妙的活力。
我知道根本不需要穿西装、打领带。我换上一条棉质长裤和尖领衬衫,披了一件薄质夹克。我记得我钱包里有三万圆。
隔壁的解体工厂内,皮肤黝黑的外籍劳工正扛着保险杆和车门工作。我没有看到厂长的影子。我走进工厂,看到拆卸铁丝网的大铁锤放在一旁,我忍不住握在手上。那就是我之前激动挥舞的大铁锤。
我把大铁锤放在自己车子的行李箱内,把车子从公寓的停车场开了出来。油表几乎已经指向零的位置,但足够开到杉并区了。我没有去加油站,直接开车上路。
大和战舰最后一次航海时,也只装了到冲绳的单程燃料。这种联想令我不禁露出微笑。
我把车子停在女儿就读的学校旁。刚好传来午休结束的铃声,原本在校园内玩耍的孩子纷纷跑向教室大楼。
我希望可以看女儿一眼,但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我再度开车上路。
再见,未步。
我记得当时有向女儿道别。
我从容地欣赏着周围的风景,几个月来,我第一次吹口哨。我记得当时哼的是〈My blue heaven〉。
甚至连塞车也让我觉得乐在其中。看到眼前走在斑马线上的人群,我不禁心情愉快地想到,到了明天,所有人都会知道我是谁。
生锈的水闸门愉快地慢慢转动,当水门打开时,冒着白泡的水流争先恐后,发出轰隆隆的声音挤满了水路。我浑身充满力量。
当我看到干线道路旁的居家用品商店时,我临时打了方向灯,在后方车辆的喇叭声中,把车子开进了停车场。
行李箱内有从解体工厂偷来的大铁锤,但这就像只扛着大炮出征。
榔头。拔钉器。劈柴刀。篱笆剪。防尘眼镜和防尘面罩。购物篮很快就放满了。我找来年轻的店员,请他帮我选一个初学者也能够使用的链锯机。
“要派什么用场?”店员问我。
我回答说:“要拆房子。”
店员建议说:“最好还是请专门的业者比较好。”但我还是请他教我链锯机的使用方法,也没有忘记买燃料。我刷卡结账,却有点担心一个月后信用卡公司能不能从我的银行账户中扣款成功。
我把所有工具装进汽车行李箱,拆开包装、做好随时都能使用的准备后,才回到驾驶座。
差不多五点左右,我到了位在阿佐谷的秋叶家。买菜回家的家庭主妇走在暮色中的住宅区街道上。我把车子停在路上,熄了引擎,坐在车内看着秋叶家。
我要从秋叶由纪彦手上夺走这个家。我要彻底摧毁那个男人的骄傲。这是贯穿我脑海的明确意志。
我曾经多次在打完高尔夫球后来这个家,却从来没有受邀入内,无法想象他们一家五口是在怎样的房间、怎样的状态下生活。二楼的窗旁放着不知道第几代的咸蛋超人,那应该是小孩子的房间吧。我想起之前曾经在车库前,看到过两辆相同的儿童脚踏车。如今没有看到,代表那两个男孩出去玩了吧。秋叶家应该有一个和我女儿年纪相仿的女儿,粉红色的脚踏车应该是她的吧。
庭院很宽敞,可以容纳两个小孩子打羽毛球。经过精心修剪的树木后方,露出厨房的灯光。他太太应该正忙着准备晚餐吧。我想象着链锯机发出巨大的声响锯断庭院的树枝时,心情也不由得激动起来。
支撑房子的梁柱到底在哪个位置?只要把梁柱锯断,秋叶先生的房子就会吱吱咯咯地应声倒下吧。
但最后我并没有做到这一步,所以,实际情况就不得而知了。
我从车子上走了下来,用力呼吸五月清凉的空气,打开了后车厢。
我东张西望,看到四下无人时,把防尘面罩和防尘眼镜戴了起来。我戴上棉质手套,拿起榔头,确认握在手上的分量。打招呼的话,用这种程度的武器就可以了。
我走向门旁的对讲机,按了一下。“喂?”传来秋叶太太高亢的声音。我自报姓名:“承蒙府上的照顾,我是太阳教育器材的都筑。”
秋叶太太似乎知道我就是她先生打高尔夫球的时候负责接送的人,没有多问,就说:“请进来玄关吧。”
我走进大门,沿着铺石走到玄关前。
门内传来穿拖鞋的声音,秋叶太太开了门,看到我戴着厚实的眼镜和面罩时,她瞪大了眼睛。我挥起榔头,对着准备采取防御姿势的秋叶太太头顶敲了下去。
随着一声沉闷的声音,秋叶太太昏倒在门框处。我记得不是她的脑袋凹下去,而是榔头反弹了一下。我反手关上了门,穿着鞋子走向走廊。
我对双手抱头、痛苦呻吟着的秋叶太太说:“因为不想受到干扰,所以才对你动粗,十分抱歉。我可能需要一点时间,请你进去休息一下。”
但她似乎听不到我说的话。我看倒在地上的秋叶太太似乎无法自行移动,便抓着她的脖颈,在走廊上拖行。经过大约五坪大的客厅时,发现饭厅放着一家五口围坐用餐的饭桌,上面放着筷子和盘子。我把秋叶太太放在客厅的地上,探头看着她的脸。她的双手之间渗着深红色的血,一条、两条地顺着她苍白的脸流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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