厨房瓦斯炉上传来咕嘟咕嘟炖菜的声音,我担心等一下展开作业的时候会溢出来,就去关了火。
走回玄关后,我走出门外,把榔头插进皮带,打开后车厢,拿出链锯机。看到有家庭主妇买完菜正从远处走来,我急忙关上后车厢,把链锯机拿进屋内。
秋叶太太“嗯、嗯”地呻吟着,一脸痛苦的样子。我观察着一楼客厅和饭厅,敲了敲墙壁,听声音寻找梁柱的位置。我按照居家用品商店店员教我的方式,把链锯机的铁链拉得很长,启动了链锯机。巨大的声音使周围的空气都开始颤抖,排出的大量废气,室内立刻充满了燃料的臭味。
我把锯刀对准可能隐藏着梁柱的墙壁上,链锯机却弹了回来。我重复了好几次,只在墙上留下了参差不齐的刮痕。我不禁感到心浮气躁。
或许是链锯机太大声了,我瞄到秋叶太太慢慢坐了起来。我举起链锯机恐吓她,她发出尖声惊叫,但被噪音淹没了。
我关掉机器,从腰部抽出榔头,站在秋叶太太面前。秋叶太太的脸上满是鲜血和泪水,抬头看着我。
“如果你要钱,就放在那里。”
她竟然对我这么说,她还以为我是强盗。我问她:“你有五千万吗?”秋叶太太似乎听不懂这个金额代表什么意思。
我觉得应该向她解释自己为什么闯进这个家,伤害她,想要破坏这幢房子。但因为戴着面罩,声音听不清楚,我只好拿了下来。
“你先生太过分了,把我死去的老婆留下的保险金拿去还他朋友的债务。当然,我不应该上他的当,但我叫他还钱时,他竟然叫我拿公司的钱来弥补。你不觉得很过分吗?”
秋叶太太似乎听不懂我在说什么。或许是头痛再度袭来,她说:“请帮我叫救护车。”试图打断我的话。
就在这时,我看到放在饭厅的景观窗上的照片。
豪华的相框内放着秋叶先生一家五口和坐在正中央的年迈父母一起拍摄的生活照。背景好像是在高级中国餐厅的包厢内,年迈父亲的脸在闪光灯的照射下闪闪发亮。那正是我在补习班的简介上所看到的理事长。
“这个老人是谁?”我问。
“是我父亲。”秋叶太太回答。我内心的疑问终于找到了答案,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以前,秋叶先生曾经告诉我:“我太太娘家在神户开中国餐厅。”我还自作聪明地以为:“原来,秋叶先生的太太是拉面店老板的女儿。”现在才知道,他的岳父、岳母似乎是在经营补习班的同时,经营精品店和高级中国餐厅的实业家。
多元化经营的岳父生意失败,向秋叶先生求助时,他认为自己当连带保证人太危险,便从自己认识的人中寻找经济充裕、也愿意帮他的人。结果,我就雀屏中选了。
“这么说,全都是你的错。”
我对着秋叶太太狠狠地说。也许,当时我还笑了起来。
“秋叶太太,全都是你父亲的错,是你全家,是你的错。”
我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一次又一次地挥下榔头。
我感觉脸颊上有黏黏的东西,是溅起来的血。秋叶太太在饭厅的地板上痉挛着,头部周围那摊血愈来愈大。啊,原来人就是这么死的。我在当时想道。
就在这时,听到玄关传来两个男孩说:“我回来了。”
我想,我必须向他的两个儿子解释清楚。
“啊,肚子好饿。”两个男孩冲进饭厅,看到母亲倒在血泊中,顿时瞪大眼睛,张大了嘴,然后,抬头看着戴着厚眼镜的我,一动也不动。两个男孩的个头一样高。虽然我听说他们差一岁,但他们的表情和动作都一模一样,简直就像是双胞胎。
“刚才,我已经告诉你们的妈妈,你们的爸爸对我做了很过分的事。人做了坏事,就要遭到惩罚,对不对?”
两个男孩不知道到底有没有听懂,但还是点点头。
“你们的妈妈也有责任,所以,就遭到了惩罚。”
“妈妈死了吗?”其中的一个问道。
“好像是这样。”我回答说。
两个男孩摸着母亲的尸骸,叫着:“妈妈,妈妈。”摇晃着尸体。他们的母亲无力地蠕动着。两个男孩的哭声愈来愈刺耳。
我再度启动链锯机,噪音淹没了孩子的哭声。我把锯子对着墙壁,想要锯断梁柱,却无功而返。而且,小孩子的哭声比机器的噪音更大声,我感到一阵头痛,好像图钉刺进了脑袋。
之后的三十秒,我完全没有记忆。当我回过神时,两个男孩已经躺在母亲的身旁。
看到饭厅地上的一大片血泊,我才惊觉,一定是我把榔头挥向了两个男孩。
我怎么会夺走了三条人命?我试图整理到底哪一步走错了,但记忆的线都纠结在一起,根本理不出头绪,令我陷入茫然。
天色早就暗了下来。接下来,应该是和我女儿同龄的秋叶家大女儿回家的时间吧。想到我可能也会对她挥下榔头,就觉得格外难过。
客厅的墙上有好几道好像被怪兽抓过的痕迹,室内好像工地现场般,充斥着废气的味道,地上躺着大小三具尸体。鲜血和地板的颜色融合在一起,形成了像胭脂色般浓烈的色彩,的确惨不忍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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