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虚脱地跪在地上不知道多久,门铃声在寂静盼屋内产生了巨大的回音,令我吓了一跳,也把我拉回了现实。
我以为是秋叶先生的大女儿回家了,调整好心情后走向玄关,没想到,说了声“我回来了”、走进门的竟然是秋叶先生。
“外面的车子是谁的?”看到站在玄关迎接的是我,他的声音立刻惊讶起来。
“你在干嘛?”
我拿下眼镜,只有眼睛周围没有溅到血。秋叶立刻察觉到,家里发生了不寻常的事。他钻过我的身旁,冲进屋内。我也用相同的步伐跟了上去。
被血泊滑倒的秋叶先生看到他太太和两个儿子的尸体,发出了惊愕的惨叫。站在秋叶先生身后的我,不让他有机会做下一个动作,就用熟悉的动作挥下了榔头。秋叶先生在倒地的同时,仍然扑了过来。我也被血泊滑倒在地,我们两个人涨红了脸、扭打成一团,很像是我以前曾经在啤酒屋看过的泥桨相扑。
我用榔头敲打了无数次,其中的几次似乎奏了效,秋叶先生的反攻渐渐变成了缓慢的动作。我丢下榔头,双手掐住秋叶先生的脖子。
“你要接受惩罚,都是你的错。家人的债务就要靠家人自己偿还,你要向我道歉,要向我道歉。”
我没有听到秋叶先生的道歉。也许是因为我掐住了他的脖子,他想要道歉也无法道歉吧。秋叶先生充血的脸渐渐变得无力,我一松手,他就倒在他太太身旁。
所有人都死了。
我抬头一看时钟,已经将近七点了。这么晚了,秋叶先生的大女儿怎么还没有回来?
我想,她可能去补习班了。一看餐桌,发现只有四人份的餐具。为什么没有他大女儿的碗筷?我的脑袋无法继续思考。
我站了起来,走过客厅,来到玄关。一打开门,夜晚凉凉的空气吹在我被血溅湿的脸上。我看到四下无人,便走到路上,打开后车厢,拿出解体用的大铁锤,走回屋内。
原本应该先毁坏房子的,没想到,竟然先杀了人。
即使如此,破坏的冲动仍然在我体内流窜。我挥起大铁锤,敲向被链锯机破坏得伤痕累累的墙。墙板凹了一大块,露出黄色的隔热板,后方就是梁柱。我一个劲地在墙板上打洞,使梁柱露出来。
我再度启动链锯机,把锯刀对准隔热板后方的梁柱。木屑从机器尾端排了出来,真的把梁柱锯断了。一根,又是一根。锯断了秋叶先生家的梁柱时,我才终于原谅了他。
突然,我发现所有人都注视着我。秋叶先生、秋叶太太和两个儿子,四个人躺在地上,脸都朝向相同的方向,但双眼微闭的睡脸好像在瞪着我。我觉得他们似乎在用忿恨的眼神看着我,这样会影响我的作业,我想把他们拖去浴室,但又觉得自己没有太多的时间,便决定用最快的方法消除他们脸上的表情。
长时间和尸体相处,就会觉得那只是物体而已。我瞄准后,挥下了铁锤。首先,从秋叶先生开始。我对着他脸部中心敲了下去,命中后,他脸上的表情果然消失了。其次是他太太,然后,是两个儿子。所有人的表情都被打烂了。
我改变了铁锤的目标,在饭厅的墙上打了洞,使里面的梁柱露了出来。链锯机吐着木屑,好像黄色的雪花飘在四具尸体上。
我不知道锯断了几根梁柱,然而,即使我关掉链锯机,竖起耳朵,仍然没有听到房子倒塌的声音。到底破坏哪里,房子才会倒塌?我突然感到无力。
由于我始终处于紧张的情绪中,在此之前,完全没有发现自己已经精疲力尽了。我一屁股坐在血泊中,驼着背,用力呼吸着。我已经没有力气站起来。回想起当时的虚脱感,我觉得其实在夺走他人性命的同时,也消耗了自己的生命。
玄关响起了敲门声,传来一个年轻男人的声音。
“秋叶先生,秋叶先生,你在家吗?我是附近派出所的警官,请问发生了什么事?”
门没有锁,不一会儿,背后传来几个人的脚步声。我听到有人倒吸一口气的声音,男人用对讲机进行联络的声音也在发抖,狼狈的样子实在很可怜。
原来是隔壁的住户听到铁锤和链锯机的噪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所以立刻报了警。
于是,我以杀人和尸体损毁的现行犯遭到了逮捕。
在拘留所期间,除了规定的运动时间以外,我都在独自冥想。
那种心情,就好像暴风雨过后,站在一望无际的草原的正中央,竖耳倾听下一次暴风雨的动静。
在名为“罪”的风暴过后,随之而来的就是名为“罚”的风暴。我惩罚了秋叶先生一家人,如今,我必须接受法律的制裁。
秋叶先生和太太是否犯下了必须被夺走性命的罪?如今,我在狱中对照秋叶先生对我造成的各种精神折磨,思考这个问题。
至少,他的两个儿子没有任何过错。
我不知道该如何向因为毕业旅行而不在家,没有惨遭我毒手而逃过一劫的秋叶先生的大女儿道歉。
我会真诚地接受法庭对我的判决,如果我的死可以偿还,我会借由每天的冥想平静心情,培养面对的心理准备。
以上内容是我努力搜寻记忆,将所有记忆所及的内容毫不隐瞒地加以呈现的结果。我不认为可以获得全盘相信,但最后,请再听我说一句话。
52书库推荐浏览: [日]野泽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