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这些报导都使用奏子国小六年级时的照片——奏子吃力地抱着四张遗照,站在身为丧主向众人致词的八王子姑丈身旁的照片。
告别式那一天,所有照相机都对着她按下了快门,她至今仍然清楚记得,当时的音浪洪水就像是昆虫大合唱。
当时,她没有哭。虽然时序已经是五月,天气却异常闷热,汗水渗进了眼睛。对摄影师来说,正是适合“幸存的长女为一家四口惨死而流泪”标题的画面。
奏子所有的泪水都在那天早晨流得一滴也不剩了。不光是眼泪,而是体内所有的水分都流光了。在出殡的烈日照射下流汗之后,她出现了轻微的脱水症状,在前往火葬场的车内感到有点晕眩。
那段时间采访过自己的记者如果在出版社当上了主管,就职时或许可以利用一下。奏子认为,能利用的东西就应该充分利用。
讲师走进教室。
讲师长得有点像曾经经常出现在电视上的狂热宗教团体顾问律师,每当他走进这间教室时,脸上总是带着忧郁的表情。奏子知道其中的理由。当然是因为芝木的关系。
这位毕业于东京外语大学的讲师很喜欢吹嘘自己今年四月才刚从麻省学成归国的事,但他也很清楚,他的英语发音不如芝木润一。
奏子努力忍着呵欠,熬过这堂五十分钟的课。
“What is your favorite song, Miss Akiba?”
教科书的内容告一段落后,就是英语的闲聊时间。“Yes.”奏子很有精神地回答后站了起来。
老师问的是喜欢哪一首歌。课堂上规定,就是绝对不能用日语回答老师的问题。
“My favorite song is……”她思考了一下,说出了脑海中浮现的那首歌,“yesterday。”
“Yesterday?”讲师问,是不是木匠兄妹的〈Yesterday once more〉?
“N0,〈Yesterday〉。”
讲师和芝木润一都偏着头。也许,选这首歌曲太沉闷了。除了比莉哈乐黛以外,海伦梅芮儿(Helen Merrill)和乔史黛福特(Jo Stafford)也都唱过这首歌。
逝去的日子,年轻和真相,喜悦、自由和热情都曾经属于我,如今的我回首着往日的时光……
这是父亲留下的唱片其中的一张。
课堂结束的铃声响了,奏子松了一口气。她很担心讲师要求她:“唱一小段精采的部分来听听。”
戴维·林区的新作品果然无法受到观众的好评。
奏子和往常一样,拿着夹了一大叠问卷调查单的活页夹和原子笔,站在西班牙坡的顶端,拦下五对刚从电影院走出来的观众,记录下出口调查的意见。
信息杂志的出口调查通常都集中在电影第一天上映的星期六进行,但奏子打工的地方要求针对非假日的观众进行调查。电影第一天上映就进电影院观赏的观众,往往都是迫不及待地等着这部电影上演的人,通常表达的都是正面的意见,不具有太大的参考价值。
半年前,奏子在姑丈的介绍下,进入这家业界杂志打工。最近,她已经学会了站在情侣面前要求“请协助我们做一下问卷调查”而不遭到拒绝的技巧。
关键就是必须露出灿烂的笑容,说话要快速。只要在他们面前秀出:“我们会致赠这个手机吊饰聊表谢意。”就可以百发百中。
“前一部片子也差不多,总觉得不够呛,让人怀疑林区到底怎么了?”
奏子也有同感。“蓝丝绒”时期的影像令人怀念。红玫瑰、白栅栏,运用了色彩明确区分出天国和地狱分界线般的世界。
记下最后一组问卷调查的结果后,奏子向电影院的负责人打了一声招呼,便踏上了归途。一群穿着早就退流行的恨天高鞋子、肤色看起来极不健康的女高中生走在西班牙坡上挡住了去路,奏子费了一番工夫才超越她们。奏子无视周围星探(注:东京闹区街头,专门找年轻女孩去从事色情行业的人。)的搭讪,穿过樱花屋旁,走向井之头线的车站。
来到下北泽,环顾餐厅林立的街道,发现十点仍然在营业的餐厅屈指可数。她不敢一个人走进居酒屋吃饭,最后,还是走进吉野家。
红生姜的颜色格外刺眼,不是因为化学着色剂的关系,而是她眼睛太疲劳了。
一枚五百圆硬币就可以吃到一份附味噌汤的晚餐,而且还能找零。虽然很经济实惠,但唯一的美中不足,就是热量太高。
早晨需要走十分钟的路程,晚上只要五分钟就可以走完。几乎像是在竞走。沿路的路灯很少,她很自然加快了脚步。
位在茶泽大道旁小巷内的公寓,今晚亮着灯光的房间也很少。这里的大部分居民都是深夜才回家。
一打开门,下午聚集的热气迎面扑来。这个房间是二楼朝西的边间,白天的热气都散不出去。
九月已经过了两个星期,却一直持续着晴朗的天气,残暑始终挥之不去。奏子打开空调。虽然分二十四次的分期付款还没有缴完,但幸亏有了这台冷气机,使她得以在今年暑假告别闷热的夜晚。
一进门,正准备走进厨房旁的小浴室,腰不小心撞到了桌角。
这张桌子是为了可以和偶尔造访的男朋友一起用餐特地购买的,却让房间变得更加拥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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