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那里一直鼓鼓的。”“哪里啊?”“啊哟,就是那里嘛,四角裤啦。”“别说了,好恶心喔~”
听到脚步声,八张脸围成的圈子立刻散开,各自盖好被子。
奏子在枕头和被子之间偷偷睁开眼睛,看着拉门打开,灯光照了进来。或许是因为眼睛已经适应黑暗的关系,走廊上四十瓦的灯光简直就像洪水般冲了进来。
魁梧的上半身,戴着一副眼镜,果然是班导井原老师。到底是谁还没有睡觉?八个人在被子里一动也不敢动,等待怒吼即将从头顶上传来。
“秋叶……秋叶在哪里?”
老师呼唤的声音中带着顾虑。
奏子以为自己成为替死鬼,要代替大家挨骂,然而,老师说话的声调,似乎并不是这么一回事。
“秋叶,赶快回答。”
好不容易从喉咙里挤出的声音透露着不知所措的慌乱。
“是。”
奏子探出头,井原老师的脸仍然黑漆漆的。他站在大房间的入口,走廊的灯光从他背后照了过来。
“你马上整理一下,准备回家。”
奏子一下子会意不过来。毕业旅行连一晚都不住,就这么中止了?然而,老师并没有叫房间里其他人,“赶快整理东西回家。”
刚才在一起窃窃私语的其他七个人纷纷探出头。
“其他人赶快睡觉。秋叶,赶快换衣服,我在走廊上等你。”
井原老师触碰了墙上的开关,荧光灯的灯光猛然洒了下来,奏子的脸忍不住皱成一团。老师退回走廊,关上了拉门,奏子瞥到他脸上好像涂了一层蜡般僵硬。
在麻衣子、由美和祥子等不安的眼神中,奏子乖乖地从背包里拿出换洗衣服,脱下睡衣,在短袖polo衫外套了一件运动衣。穿上妈妈为了这次毕业旅行特地帮她买的Levi‘s,穿上袜子。其他同学默然不语地看着她机械式的动作。
奏子家里发生了什么事?奏子的家人怎么了?同学们有所预感、察言观色的视线刺痛了她。
奏子拿起张着大口的背包,没有回头看其他同学,跨过已经熟睡同学的被子,走到门口,打开了拉门。井原老师看到奏子已经整理妥当,点了点头,关上墙上的开关,大房间再度恢复一片漆黑。
跟我来。井原老师用眼神示意着。老师快步从铺着薄质地毯的走廊走向楼梯,奏子跟在老师身后。老师住的房间都集中在那一区。
学年主任松波老师一看到奏子,就把香烟在大厅的烟灰缸里熄灭了。他后脑勺的头发翘了起来。看样子他已经上床睡觉,又被叫了起来,才急忙换上了便服。
二班的导师板垣妙子老师已经卸了妆,很难得看到她素颜的样子,松弛的脸颊感觉很不健康。奏子觉得自己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赶忙移开视线。
三班的导师高林老师是体育老师,梳着一头像自卫队员般的平头,压低嗓门对着大厅的粉红色公用电话说:“对,等一下由井原老师陪同,立刻赶往东京……对,现在已经没电车了,所以要搭出租车。”
他似乎在和东京的校长或是教务主任说话。
每个老师都眉头紧锁,大家好像用紧张的锁链绑在一起。
四班的导师丸冈老师穿着拖鞋,抖着肥胖的肚子,从外面冲进大厅。“出租车已经到了。”
“秋叶同学。”
松波老师之所以会在名字后面加一个“同学”,应该是他第一次把这个名字和长相对上吧。学年主任要同时负责六年级的四个班级,根本不可能知道每个同学的名字。
“请你保持平静,听我说。”
奏子十分平静。
“你的家人在东京发生了意外,请你马上去医院。现在是深夜,三个小时应该就可以到了。井原老师会陪你去,所以不必担心。”
松波老师排除了感情,只传达了最低限度的信息。
意外?什么意外?全家人都遇到意外了吗?
奏子来不及问,就被井原老师轻轻推着后背走向玄关。其他老师也纷纷跟了上来。
奏子从一班女生B组的鞋柜里拿出自己的球鞋,在老师们的注目下穿鞋子,但因为鞋带绑得太紧了,脚后跟塞不进去。奏子有点急了,用鞋尖在地上咚、咚地敲了两下,才终于穿了进去。声音在玄关阴森的空气中产生了回响,好像音叉发出的声音,在她的中枢神经产生了回音。
丸冈老师帮她拿着背包,放进已经敞开车门的出租车的后车厢。
奏子不知道该向送行的老师们说什么,深深鞠了一躬后,走向出租车。
五月的夜晚,高原的空气冷飕飕的。傍晚五点的时候,巴士才抵达这家观光饭店大门前的圆环。在湖畔竞赛活动时弄脏了膝盖的一班A组男生齐声叫着“饿了,饿了,肚子饿了”,从巴士上冲了下来。这一切,似乎已经是很遥远的往事。
有人拼命甩着踩进水洼时弄湿的袜子,差一点碰到奏子的脸,她推了对方一把说:“别在这里玩,白痴。”
奏子坐进出租车后车座内侧的座位,井原老师上车后,车门就关了。松波老师对井原老师说:“那就交给你了。”送行的老师们都聚集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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