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都筑未步出神地看着银幕,拼命在嘴里转动着糖果。如果可以吃洋芋片,即使是杀人的场景,她应该也会照吃不误。
父亲和母亲,还有在摇篮里的幼儿,三个人的血染红了地板。
都筑未步应该知道她父亲遭到逮捕时的状况。眼前的惨案现场应该可以让她轻易产生联想。
然而,她一动也不动地盯着画面。
她是神经太大条、还是太幼稚,或者根本不正常?奏子准备的石蕊试纸毫无反应。
那么,自己呢?奏子扪心自问。看到银幕上飞溅的鲜血,有联想到父母和两个弟弟流的血吗?
并没有。家人遭到惨杀的人,并非无法正视全家遭到惨杀的电影。既然如此,都筑未步不也一样吗?这种程度的电影,根本不会唤醒过去的心灵创伤。
奏子嘴角发出了笑声。都筑未步一脸纳闷地看着她,用眼神问她:“刚才的场景好笑吗?”
不,没事。奏子摇摇头,将注意力集中在画面上。
两个小时后,当出乎意料的凶手出现时,都筑未步发出天真的感叹:“啊~原来是他。”
走出试映室所在的大楼,夕阳从正面映照过来。奏子向未步介绍着安洁莉娜裘莉主演的其他电影,一起走到新桥车站前,走进一家挂着意大利国旗的意大利面餐厅。
“谢谢你邀我看这么好看的电影。”
“虽然很好看,但她的验尸官男朋友是凶手未免太突兀了。”
凶手的杀人动机是因为解剖太多尸体,所以,很想解剖活人。未步似乎也无法苟同。
在现实的杀人命案中,刑警不需要抽丝剥茧地进行推理。端本巡查发现因为杀人行为而精疲力竭的都筑则夫就坐在血泊中,轻而易举地将他逮捕归案。
白天的光线下近距离看都筑未步,发现她的确继承了在报纸上已经看到腻的都筑则夫的基因。眼尾的长度和鼻子的形状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如果毕业旅行的出发日期晚一天,我也会被你父亲杀死。奏子随着冰咖啡一起,把已经在喉口打转的这句话吞了下去。
未步点的日式蕈菇意大利面和奏子点的奶油培根意大利面送了上来。
“你是最近结婚的吗?”
“上个月才办理登记。”
刚好是她父亲被判死刑,她对端本说:“干脆把我也一起杀了”,离开下目黑公寓的时候。
“之前,我们差不多持续了一年的别居婚(注:夫妻不同住的婚姻形态。)生活,所以,已经没有所谓新婚生活的甜蜜了。”
假日在公园的草地上依偎着睡午觉,这种生活够甜蜜了。
“我只有在远处看过他而已,他很高大英俊吧。”
“高中时,他是拳击选手。近看的时候,会发现他的鼻子有点歪。”
如果是她丈夫打她,对方是拳击选手,打她的脸时应该很痛吧。
“他是做什么工作的?”
“人力派遣公司的契约职员。”
到底是安排怎样的人力?听起来似乎有点蹊跷。
“由香,你……”
她省略了“由香子”的“子”,叫了之后才问:“……我这样叫可以吗?”
“大家都叫我香子(Kako)。”
“你男朋友是做什么的?”
“和我读同一所大学。他喜欢摄影,不过,并不想当职业摄影师。”
“那他常帮你拍照吗?”
“会拍裸照。”
“有什么关系?记录下历经尘世风浪前的自己,不是很棒吗?”
“早就已经饱经风霜了。”
八年前,就已经开始了。你不也是吗?奏子很想这么问她。
“香子,你很幸福,既可以上大学,也有立志成为电影评论家的目标。”
“未步,我觉得你才很幸福。”
奏子第一次叫她的名字,发现叫起来很顺口,宛如结交多年的老朋友。
“你是一个会调好酒的酒保,又有那么帅的先生。”
“我很糟糕啦,很糟糕。”
“什么糟糕?”
“我的出身很糟糕。”
“什么意思?”
“很复杂。”
“怎么个复杂?……啊,对不起,我不该随便探听别人的隐私。”
奏子退了一步。内心却在对她说,你倒说说看,到底怎么复杂?
“我是死刑犯的女儿。”
这句话在交谈中很自然地说了出来。由于未步说得太若无其事了,奏子差一点没听到。“……什么?你刚才说什么?”
“我父亲是死刑犯。”
奏子大惊失色。她做梦都没有想到,未步会在吃着美味的意大利面时,告诉她这件事。
都筑未步的嘴角露出意义不明的微笑,把叉子和汤匙放在盘子里,用餐巾拭了拭嘴角。用餐巾擦拭后,嘴角仍然带着微笑。
奏子的餐盘里仍然留着两口意大利面,但她也放下了餐具,表现出准备洗耳恭听的态度。
“当我结交到朋友时,都会先告诉对方这件事。如果知道我父亲的事后,觉得我这个人很可怕,就趁现在从我的面前消失吧……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这也算是我的自我保护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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