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筑则夫用螂头殴打母亲,用双手掐死父亲。虽然在陈情书上详细记录了这些过程,但对他用怎样的方式杀死两个弟弟,却始终回答“没有记忆”。在之后的审判中,“空白的三十秒”也成为最大的争议点。辩方针对这一点,主张被告处于精神耗损、心智丧失的状态,但一审、二审和三审的审判长都断定“被告在杀害四个人时,具有责任能力”。
“我无法理解的是,凶手愿意接受任何制裁的心情,和一直上诉到最高法院这种行为之间的矛盾。如果他真的想赎罪,为什么不干脆接受一审的判决?”
“律师说,他是为了声援自己的市民团体而战。因为有反对死刑的团体声援他,所以,他认为轻易接受死刑的判决,等于背叛了大家。”
“真的只是这样而已吗?”
“也许只是怕死吧,所以想苟延残喘到最高法院判决……”
“这应该是最有说服力的说法,但我仍然无法释怀。对不起,我不想谈这种事惹恼你,但我始终认为,都筑则夫之所以会一直上诉到最高法院,应该有他的理由。他并没有说自己是无辜的,也承认检察官所说的全都是事实,然而,他希望对自己做出死刑判决的法院了解一件事,他想要为此抗争。我想八年来,凶手应该是抱着这样的心情站在法庭上。”
“他希望法院了解一件事?……”
“我也不是很清楚。虽然在法庭上陈述,目前的刑法也完全无法采信,但他应该很想大声呐喊,死刑并不是适合自己的刑责。”
奏子可以大致想象。都筑则夫对父亲的感情,使他认为错在被害人身上,秋叶由纪彦是死有余辜。即使犯下了如此残暴的罪行,他并没有对自己犯下的所有罪行感到后悔。
“别再说了。”
想象身在狱中的都筑则夫的心情,奏子的表情渐渐僵硬起来。
“我不该提这件事,对不起。凶手一定是害怕死刑,所以花了八年的时间乞求活命。一定就是这么一回事。”
拓巳勉强说服了自己和奏子。为了这一年来静静守护自己的拓巳,奏子不想继续讨论这个话题。
“我想去海边。”
“去吧。光着脚走在沙滩上,感觉很舒服喔。”
他们离开房间,走向通往沙滩的坡道。拓巳说得没错,光着脚走在夜晚的海边时,感觉凉凉的,很舒服。皎洁的明月挂在天空,也许是因为明亮的月光聚集的关系,海浪也显得格外温柔。
在海边散步期间,不需要任何语言。
一次美好的小旅行。奏子心想。
现在还来得及,必须趁现在离开都筑未步。这次旅行,让她发现了自己想要借由正常的神经做出决定。
回东京的翌日,奏子接到了未步打来的电话。
“你在上课吗?”
下午第一节西欧文学史停课,她正在学生餐厅的咖啡厅喝奶茶。
“不,没有……你好吗?之后有没有怎么样?”
“被我猜中了。三天后,明良回来了,之后又发生了很多事……”
“他又打你了吗?”
“你今天晚上可以来店里吗?”
似乎是难以在电话中启齿的事。
“今天晚上有点……打工结束后,负责编辑的人约我们吃饭。”
奏子并没有说谎。因为电影院的出口调查区要重新装潢,所以相关人员要倾听现场工作人员的意见。奏子和另外三名工读生受邀一起去吃饭。
“你现在在学校吧?我也可以去那里找你。”
“现在不行。”
奏子的语气很强硬。一旦未步踏入自己的生活圈,就会察觉到自己不是冬木由香子,而是秋叶奏子。
未步说,无论如何都要在今天见面。她似乎很迫切,以致态度也强硬起来。沙哑的声音中,可以察觉她的慌乱。她的脸上一定又添了新伤。
“如果今天晚上很晚也没关系的话,我应该可以去。”
“我等你。”
“那差不多打烊的时候,我会想办法过去。”
“对不起,让你为难了。”
说完,就挂上了电话。
和平时的未步不太一样。未步的声音带着血腥味,滴落的鲜血仿佛穿越电波,从奏子手上的手机溢了出来。
那天晚上,直到深夜一点,爱玩的编辑人员才同意奏子他们离开。
想了解出口调查区重新装潢的相关意见只是借口而已,三十岁的编辑带了大学时的同学来到餐厅,真正的目的是想和这几名女工读生联谊,只字不提工作的事,口沫横飞地谈论着六本木街头以极低廉的价格贩卖合法迷幻药的事。奏子费了好大的力气,才能配合他的话题。
虽然内心很不甘愿,但在续摊的KTV时,和编辑合唱了〈当爱诞生时〉,又各唱了一首椎名林檎和铃木亚美的歌,才终于获得释放。
奏子拼命挤出亲切的笑容,拒绝了去编辑家续摊的危险邀请,临走时,说了一句“我男朋友在等我”,跳上了出租车。
奏子告诉自己,原本还希望因为打这份工,毕业后可以顺利进入这家杂志社,现在恐怕要重新考虑一下。如果对方不继续向自己送秋波,就姑且原谅他。最后,自己宣布已经有男朋友了,对方应该会知难而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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