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努力用开朗的语气说道,却无法持续太久。未步的声音渐渐消沉,目光落到杯底。
“结果,看到左邻右舍都聚集在公寓的楼梯口,叫我:‘马上去医院。’我看到楼梯口有一大滩血,立刻知道是我妈流的血。因为她血小板不足,流出来的血很不容易干。旁边还有两个超市的购物袋。我妈打算为我的生日做几道拿手的菜。她去超市买菜,拎着两大袋食物走上公寓楼梯时,脚下一滑,撞到了头,就昏了过去……”
“是什么病?”
再生不良性贫血。都筑则夫的陈情书里曾经提到过。
“恶性贫血。只要一出血,就会血流不止……所以,我的生日也是我妈的忌日。即使被接到宇都宫后,我的生日也总是闻到线香的味道。虽然我外婆说要帮我庆祝,但我没那份心情。”
自己的生日因为母亲的死而无法庆祝。奏子设身处地思考了一下,觉得自己能够理解这种心情。虽然奏子的家人并不是在她生日那天死去,但在姑姑一家为她庆生时,她总觉得自己是“客人”。奏子每次都露出客人的笑容,从大家手上接过礼物。
“你知道生日是什么日子吗?”
奏子不了解问题的意思,偏着头思考。
“其实,是必须心存感恩的日子。”
“感恩……”
“对,是对在这一天生下自己的父母感恩的日子。”
啊,原来如此,奏子心想。虽然感觉未步说到了她的盲点,但听起来像是NHK晨间剧场中说的大道理。
“我妈的忌日和我的生日在同一天,记忆中只有线香的味道,所以,很想抹灭自己的生日。不过,当我父亲被最高法院判了死刑,没有申请再审就确定刑责后,我突然想到,又一个生下我的人即将死了。我以后的生日,即使充满了线香的味道、即使没有人陪我庆祝,对我来说,已经不是庆祝的日子,我要把这一天当作感谢父母的日子。”
未步感谢的人,正是杀死我全家的凶手。难道要我陪她一起感谢吗?看着眼前的生日蛋糕,奏子只能强忍着自己的感情。
“最近一直禁酒,身体也很渴了吧。”
未步咕噜咕噜把第二杯几乎都是气泡酒的含羞草喝得精光。
“禁酒……?”
“我住院了。在你赶来救我那天晚上的三天后,我被救护车送进了医院。”
“发生什么事了?”
奏子大致可以猜想到。未步白天的电话中提到,中垣明良把未步的脸当成沙包殴打离家出走的三天后回到家里。一定是回来的那天又发生了争执。
“小宝宝没能留住。”
未步的手落寞地抚摸着肚子。奏子终于听懂了她的意思。
“你之前怀孕了?”
“已经有两个月没来了。我的生理期向来不太规则,所以我并不以为意。没想到做了怀孕检查,呈现了阳性。我一直在想,那家伙回家的时候,要怎么跟他说……”
“你想生下来?”
“因为那家伙之前想要孩子。”
奏子很清楚,并不光是因为小孩子流产了,所以未步用过去式说这件事。她的眼眶中含着泪水,却用厌恶的表情叫自己的丈夫“那家伙”。
“那天,那家伙像以前一样,带着蒂芬妮的戒指回家。我想,还是不要在那天晚上告诉他。因为我很害怕,不知道那家伙听到有孩子后,会有怎样的反应?我想,他应该会叫我‘去拿掉’,所以我决定在怀孕进入稳定期、已经无法堕胎时,再告诉他。因为我相信,只要生了孩子,那家伙一定会改变,变成一个顾家的男人……”
她的眼泪终于流了下来。
“不过,即使我不说,那家伙也从我的样子中有所察觉。我不再抽烟,即使他邀我喝酒,我也只喝乌龙茶。那家伙说:‘我们来做爱。’我也拒绝说:‘我今天很累。’他是吃女人饭的,对这种事特别敏感。以前,他找到一个女孩子竟然在怀孕的状态下去拍A片,结果导致流产,闹到了警察局,所以他随时注意女人的身体状况……我想,那家伙应该从我的脸色中看出来我怀了他的孩子。”
“结果呢?发生了什么事?”第二天早晨。
中垣明良说,他想喝味噌汤。未步的害喜情况比平时更严重,无法承受味噌汤的味道,想泡快餐的味噌汤给他喝。于是他勃然大怒。
“不,这不是真正的理由,他只是用味噌汤作为借口对我施暴,他在找理由打我。”
中垣明良察觉到未步有了身孕,假装像平时一样发怒,对着她的肚子猛踢。
“他踢我,一次又一次地踢我,用力踢我这里。”
她拍着如今已经空了的肚子。奏子也感受到一种全身发毛的恐惧。
“我用双手抱着肚子大叫着,不要踢我,这里有小宝宝。不过那家伙假装没听到,拼命踢我,他想把小宝宝踢死。”
腹部内侧一阵剧烈的疼痛,未步缩成一团,痛苦呻吟着。中垣明良丢下她,冲出家门。由于一大清早就传来打闹声,邻居从门外探头一看,发现未步痛苦的样子,就帮她叫了救护车。到医院时,小宝宝已经流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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