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步已经出乎奏子的意料,想好了杀人计划。
“你要怎么杀他?”
奏子撇开不在场证明的事,进入计划的核心部分。
“铁锤。”未步吐了一口烟,若无其事地说道,“就是我爸使用的凶器。”
在停尸间看到的四具头部凹陷的尸体。记忆在脑海中闪现,奏子的神经发出了惨叫。
既然这个女人这么想要重蹈八年前的覆辙,自己很乐意推她一把。奏子的内心传来一个冷酷的声音。
“香子,你说得没错,我身上流着杀人凶手的血。”
“我不是这个意思。”
没错,我说的就是这个意思。
“我要趁其不备,从后方用力敲他。无论体格再怎么壮硕的男人,后脑勺的这里,”未步指着奏子的后脑勺,“只要对准这里,就一命呜呼了。常来店里的摔角宅男曾经说,这里是人的要害。”
“你真的做得到吗?”
“应该吧。”
未步轻松地回答,转动着手腕,好像在做准备运动。与日俱增的杀意也许已经变成了未步的活力。
“如果你父亲知道了,一定会很伤心。”
虽然明知道这番话无法说服未步,但奏子还是等待着她的反应。她想要测试未步杀意的强度。未步停止转动手腕,垂下了双眼。她果然很脆弱,也许,现在还可以回头。
“我不会像我爸那样被逮捕。”
刚才以为她垂下双眼,根本只是自己的心理作用。未步无所畏惧地扬起嘴角。
“虽然我不知道你设计了怎样的不在场证明,但警方一定会识破的。”
“只要你愿意协助,就不是问题。”
自己走进了死胡同。难道只能和她成为命运共同体吗?
“未步,我有一件事想问你。”
也许话题改变得有点不太自然。然而,奏子无法不问。一旦消除了这个疑问,就可以摆脱犹豫、摆脱恐惧,可以用力推未步一把。
“我在大学的图书馆看了以前的报纸。八年前的那桩命案,我有一点搞不懂。我一直很犹豫,不知道该不该问你……”
“问吧,随便你想问什么。”
“你父亲在接受警方侦讯时,不是坦承不讳吗?他明明可以主张自己是在精神耗损、心智丧失的情况下杀了人,就可以逃避刑事责任,然而,他却没有那么做,作好了接受死刑判决的心理准备。”
“对啊。”
“然而,在一审判决后,他提出上诉;在二审再度做出死刑判决后,他又上诉了。最后一直上诉到最高法院。为什么?”
“因为声援我爸的是反对死刑的市民团体,他觉得应该上诉到最后,响应他们的热忱。”
“就这样而已?”
“看到判决下来时,对死刑感到害怕了吧。”
“真的就这样而已?”
“你想说什么?”
两个人之间的气氛紧张起来。未步直视着奏子。
“我在想,你父亲是不是对那个他杀害的家庭仍然怀有仇恨?”
这是多年来,始终盘踞在奏子内心的疑问。
“他无法原谅那个叫秋叶的人骗取了他死去妻子的保险金,他觉得是那一家人让他沦为杀人凶手……难道不是这样吗?”
未步用锐利的眼神看着奏子,眼睛一眨也不眨。也许说过头了。未步可能开始怀疑,这个女人到底是谁?
“我在面会室见到我爸时,也曾经问过他好几次相同的问题。”
终于可以听到答案了。奏子浑身紧张地等待着未步的回答。
“我爸为杀了两个小孩子的事感到极度痛苦。也许可以说,其他的事都无所谓,他只是为这件事感到痛苦。”
未步喝了一口啤酒润喉。不要停顿,赶快说下去。
“我爸真的不记得对小孩子挥铁锤的事。他在陈情书中也写道,但法院却认定他在假装精神耗损、心智丧失。我爸是真的不记得那一段,但是无论如何,他觉得自己杀死了小孩子,光是这一点,自己遭到死刑判决也是理所当然的。”
“然而,他还是上诉了。”
“因为他无论如何,都无法接受检察官的说辞和法官的判决理由。他认为,在杀了两个大人的问题上,自己可以获得酌情减刑。”
都筑则夫的意思是,他在杀害两个小孩子时,处于精神耗损、心智丧失的状态。虽然法院却不认同这一点,但这是事实。如果法院在接受这个事实的基础上判他死刑,他可以接受。因为,他对于自己杀害两个小孩子这件事,已经作好了心理准备,愿意接受任何处罚。
然而,法官无法接受部分精神耗损、心智丧失的说法,认定都筑则夫在杀害四个人时,具有责任能力,不值得酌情减刑,所以他无法接受。
他愿意接受判决,却不认同判他死刑的理由。在杀害秋叶夫妻这一点上,他没有理由被判死刑。
“我爸无法忍受……那对夫妻和这种粗糙的法律。他说,他将会含愤而死。我也想和他一起死,否则我就必须继承我爸留下来的愤怒活下去。不光是罪和罚,还同时继承了愤怒。我爸杀了人,或许没有资格憎恨那个叫秋叶的,但是,我有资格,因为我爸被法律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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