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
“即使上帝就在附近,我也不觉得害怕。”
她这句话实在说给自己听的。奏子似乎听到她在心里说,我不是普通的凶手,而是继承了杀人犯血液的凶手。
“我们来喝一杯壮壮胆。”
她果然感到害怕了。未步从冰箱里拿出一只细细的酒瓶。
“这是Zubrowka,很烈的伏特加,一杯喝下肚,整个身体都会烧起来。”
她拿起周围蒙了一层霜的瓶子,将浓稠的液体倒进威士忌杯。
她们找不到干杯的话,默默碰了一下杯子。
奏子学未步的样子,一口气喝了下去。身体顿时好像点了火。她咳嗽起来,好像在喷火似地大口吐气。
未步站了起来。“那我走了。”
“那我一点半过去。”
“四个小时后。”
床边的闹钟指向九点二十分。
“你出去的时候锁好门,把钥匙丢进下面的信箱。”
未步确认着步骤。
“知道了。”
奏子送未步走到玄关。
未步可能把在店里穿的黑色马靴放在店里,她穿球鞋出门。可能是觉得在行动的时候比较方便吧。
未步可能太久没穿球鞋了,一直穿不进去。她懒得解开鞋带,用鞋尖在地上咚、咚敲了敲。
这个声音,和隐藏在奏子体内的钟产生了共鸣。自己离开公寓时,也和未步一样,敲了敲球鞋的鞋尖。
不。这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应该发生在更早以前。
出租车等在观光饭店门外。从鞋柜里拿出的球鞋鞋带绑得太紧了,但所有老师都在为自己送行,根本无暇重新绑鞋带,于是干脆敲敲鞋尖,硬把脚跟挤进去。
是毕业旅行那天晚上。得知家人发生意外,准备跟老师回东京的晚上。
奏子听到了铃声。观光饭店的玄关会有铃声吗?不是。未步的鞋尖敲在地上的声音,这个不吉利的声音正冲向自己,穿透皮肤、钻进了肌肉,拨开复杂的神经组织,震撼着中枢神经。
口水溢满口腔,她想要吞下去,但似乎快被自己的唾液淹没了。心脏开始不规则地跳动,胸膛内的帮浦吃力地向全身输送着血液。
啊,又开始了。为什么偏偏在这个时候?
也许是注定要发生的。奏子心想。这几天始终处于紧张和失眠的状态。不,也许是更神秘的原因。也许此刻开始的“四个小时”,是为了阻止我走向犯罪。
是谁?上帝吗?
“你怎么了?”
未步已经穿好鞋子,站在门口问奏子。她似乎已经发现了她的异常。
下半身渐渐无力起来。奏子软趴趴地坐在饭厅的地上。
“香子!”
“没关系……”
奏子努力对抗着渐渐失去的意识,告诉自己至少要交代清楚。数秒之后,她就会失去真实感。
“没关系……四个小时后,我就会醒过来。不用管我,别担心,你走吧,我应该可以去店里……”
“香子,香子,你到底怎么了?”
未步摇晃着她的肩膀。这种感觉渐渐变得遥远,好像大量麻醉剂开始发挥效果。从高原到东京的四个小时之旅又开始了。又要回到十二岁了。又要坐在出租车上,穿越变化前和变化后的界线,踏进监察医务院排列着家人尸体的停尸间,又要经历这份恐惧和绝望。
奏子在老师们的注视下,穿上鞋子。
意外?什么意外?全家都发生了意外?
她根本没有时间发问。
在湖畔竞赛活动时沾满泥土的球鞋终于接受了脚跟,承受着奏子浑身的重量。
3
四班的导师丸冈老师把奏子的背包放进了出租车的后车厢。
到底该说“我走了”,还是说“晚安”?奏子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向送行的老师们深深鞠了一躬,坐进出租车的后车座。
五月的夜晚。晚上十一点多。高原的空气冷飕飕的。
“是东京爱成医院吧?”
司机的名字叫池田。他转头向井原老师确认了目的地。池田先生已经知道三更半夜里把正在毕业旅行的孩子送回东京的理由。
目的地变更为监察医务院这个陌生的地方。已经知道四小时后结局的奏子很想这么告诉他,但还是决定顺其自然。
她挪了挪身体,看着驾驶座旁的照后镜。镜子中是十二岁的自己。自己的脸这么幼稚吗?脸蛋这么圆吗?她忍不住仔细端详起来。也许可以找到在不知不觉中消失的酒窝,然而,现在不是笑的时候。
她看着井原老师。厚重的眼镜后方,露出对如此重大的任务感到不知所措的眼神。
“……秋叶,怎么了?”
井原老师发现了奏子的视线。因为,她很用力地注视着老师。“没事。”她将视线移向窗外。
在之前的数次经验中,奏子知道,苏醒的“四个小时”并不是完美重现八年前的“四个小时”。
应该是因为意识中结合了现在——二十岁的奏子的关系。八年前的自己并没有像现在这样注视着井原老师,老师也没有问她:“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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