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喔。”
奏子在不知不觉中变成了听众。
“让我深切感受到,原来是他把我生了下来。不过,他是老爸,与其说是他生我,或许应该说他播了种,才会有我。”
“他现在慢慢恢复,真是太好了。”
“未步怎么样?她有去看他吗?”
“看谁?”
“她老爸啊。每年只回老家一次,她老爸一定很寂寞。”
对未步来说,回老家就是去监狱面会。在小池面前,她只能扮演一个很少回家探视父母的不肖女。
“是未步自己对我说,不要害羞,和老爸一起做你以前小时候做过的事。她自己也应该回去陪陪她老爸。你是她朋友,应该给她一点忠告。”
“喔,好啊。”
“那你呢?”
这次又打算对我说教吗?
“你应该有和父亲一起玩的回忆吧?”
我的事不重要啦。奏子心里这么想,但还是很认真地思考答案。既然这样,就聊个痛快。
“应该是小时候坐在他肩膀上吧。”
“那就累了,如果现在玩这个,他的腰可能承受不了吧。”
啊哈哈。小池笑了起来。
奏子想起,每次坐在父亲肩上时,眼前顿时呈现出不同的风景。当自己把手放在父亲的头上时,吸收了阳光的头发暖洋洋的,至今仍然清晰地留在记忆中。
未步和她父亲之间,也一定有令她引以为傲的记忆。
“看到未步为我流泪,我真的很高兴。”
“流泪……”
“对,即使她想要掩饰,也瞒不过我。当医生宣告我老爸只剩一年,我在这里喝着兑水酒,情绪很低落的时候,未步对我说,那就好好回忆小时候的事,这么一来,不光是你、你父亲也会回到那个年代。”
都筑则夫的寿命只剩下四、五年,未步偶尔去面会时,是否也想回到孩提时光?狱警允许他们在那里玩这种游戏吗?
“应该赶快和父亲言归于好。”
“对啊。”
“做父亲的,一定会原谅她,因为,未步是个心地很善良的女孩。”
小池绝对爱上了未步。四十多岁男人纯纯的爱。在小池的纯情映照下,奏子觉得未步闪闪动人。
“这点我最清楚了。”
“我会告诉她。”
“这句话不能告诉她,我会不好意思。”
为什么会这么高兴?难道是因为听到未步心地很善良吗?
“你也要好好珍惜你父亲。”
也许,小池是那种喜欢对年轻女孩说教的人。
未步会怎么珍惜她的父亲?奏子不禁陷入思考。
死刑犯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执行死刑。奏子一直希望都筑则夫每天早晨所体会的恐惧,可以补偿他所犯下的罪行。
也许,对未步来说,早晨也是可怕的时间。今天,父亲不知道能不能吃到早餐?下次去面会时,不知道还能不能见到他?奏子终于可以稍微理解未步认为法律慢慢将她父亲折磨至死的心情。
水分从泪腺中渗了出来,蒙住了整个眼阵。为什么而流泪?奏子无法解释自己的感情,必须让小池在自己的眼泪流下之前离开。
“差不多该打烊了。”
“对喔。”
“今天不用收钱。”
“那就谢谢款待啦。”
小池“嘿咻”一声,从酒吧椅上跳了下来。
“你叫什么名字?”
“我吗?”
虽然有好几个答案,但奏子毫不犹豫地说出了一个名字。
“我叫秋叶奏子。”
“是吗……那,奏子,晚安啰。”
“晚安。”
小池头也不回地甩了甩手,走出了门外,走上楼梯的声音也渐渐听不到了。
一片寂静,一切都结束了。不,自己还有未完成的工作。即使即将面临最糟糕的结果,还是要做好善后工作。
洗完小池和自己喝过的杯子,奏子走出酒吧,锁好门。
然后,要去把钥匙放在未步公寓的信箱。
奏子经过再增加几根、就会变成彩虹的霓虹灯管下,再度走入夜色中。
穿越仿佛可以用手抓起的浓浓夜色,终于到达了目的地。
未步公寓亮着灯光。
未步将会度过一个不眠之夜,提心吊胆地等待着警方的联络。也许,现在刚好接到警方通知,说她丈夫身受重伤。
奏子把店里的钥匙、写着吾郎留言的便条纸和装了音乐会门票的信封放进信箱。
现在去找未步太危险了。如果警察直接上门来找未步,就会知道还有一个和她长得很像的女人。
虽然应该马上离开公寓,但奏子仍然注视着未步抱着整个人即将被撕裂的不安所在的房间,说了一声:
“晚安。”
然后,才悄悄地离开。
她知道,自己和未步的离别近了。无论是哪一种方式的离别,都已经慢慢逼近了。
以距离来说,应该走了差不多两个小时左右。从五反田到东北泽,沿途漠然地看着道路标识走着走着。无论走到哪里,都无法摆脱深夜的喧嚣。都市就像是脉搏持续跳动的动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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