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来坐这儿,我可以和你进一步谈谈有关星星的话题!”国王又一次无视惯例,在宴席桌上把洛斯特丽丝小姐安排在他身边,甚至让他的皇后让出位子。席间,他主要和我的女主人谈论各种话题。她现在彻底放松,凭借智慧和魅力让国王和周围所有人着迷、兴高采烈。
当然,作为奴隶,我不能坐在桌旁,也不可能采取欺骗的方法接近女主人,提醒她在国王面前言行有所节制。但是,我发现自己处在一个花岗岩狮子的支座上,从这里可以俯视长长的宴席桌,看见那儿发生的一切。不是只有我一个人在观察着这一切。英特夫领主坐在国王旁边,却是孤独地坐在那里,用闪烁、无情的眼神看着一切,像一只英俊但有毒的蜘蛛待在自己织的网中心。
席间,一只黄嘴鸟在我头顶高高盘旋,发出尖锐刺耳的叫声,听上去像是在讽刺和嘲弄。我匆忙向那只邪恶的眼睛做出反感的手势。谁知道这是哪位神化身成鸟的样子,扰乱、迷惑我们微小的势力?
午饭后,按照惯例,宫廷人员要休息一个小时左右,特别是在这一年最热的季节。然而,法老却十分兴奋,今天他根本不会休息。
“现在我们视察藏宝室。”他宣布。守护在第一个藏宝室门旁的护卫站到一边,王室人员走近时,亮出武器。门从里面旋开。
我设计的这六个藏宝室不仅作为储藏室,收藏法老自从登上双皇位以来过去十二年里收敛的大量随葬宝物,而且用作工作间,一小伙手工艺人和工匠常年在这里工作。
我们进入的大厅是军械库,里面收集有战场上和追捕野兽时使用的武器装备,既有实用的,也有用作礼仪方面的,这些都会被国王带入阴间。经英特夫领主同意,我安排手艺人坐在桌旁,让国王有机会观看他们工作。
法老一边慢慢走过一排排凳子,一边敏锐地询问专业的问题。贵族和祭司都回答不上被问到的问题。他们疯狂地四下张望,寻找能回答的人,很快把我从人群后排叫出来。我挤到前面,面对国王的提问。
“哦,是你。”法老认出我时,露出不报希望的表情。“不是别人,正是写出露天演出剧本、给病人治病的卑微奴隶。这个人正在为我制作捆绑战箭托的金银线,但这里似乎无人知道它的成分。”
“尊贵的法老,这根金属线是由一份青铜、五份银、四份金制成的混合物。金是红色品种,只能在西部沙漠的罗特矿中采到。其他种类的金不能使这根金属线具有相同的韧性和弹性。”
“当然。”国王表示同意,继而皱着眉头问:“你怎么让这股金属线这么细?它们还没有我头上的发丝粗。”
“陛下,我们把热金属放在我特别设计的钟摆中旋转,压制成形。如果陛下愿意,我们一会儿可在金铸造车间看到这一过程。”
接下来的视察中,我一直陪在国王身边,分散了一些他对洛斯特丽丝的注意力,但我仍找不到机会和她单独说话。
法老走过军械库,视察陈列在此的众多武器和盔甲。有些是他的先辈在着名战役中使用过的,其他是新制造的,从未在战场上使用。所有一切都非常了不起,每一件都是军械制造艺术的顶峰。有青铜质、银质、金质的头盔和胸铠,有镶有宝石的象牙柄战剑,有国王每个精锐团总指挥的全套礼服,有河马皮和鳄鱼皮的盾牌和围盾,所有都装饰着金质玫瑰形饰物。整个陈列看起来气势恢弘。
从军械库出来,穿过中庭,我们来到家具室。几百名衣柜工匠用雪松、金合欢木和珍贵的乌梓木为国王的长途旅行辛苦地制作陪葬家具。在我们的两岸峡谷中,没有茂密的树林,木材是珍稀昂贵的商品,价值几乎用银衡量。几乎每一根木棍都必须历经长途跋涉,穿越沙漠,跨越几百里路程,或从那些神秘地区顺水而下运到南方。而在这里,它们就好像常见物品,高高地堆放在那儿,新锯木屑的香味弥漫在炎热的空气中。
我们看着手工艺人用不同颜色的珍珠母和木头图案镶嵌在法老床的床头板上,其他人则用金色的鹰隼装饰椅子扶手,用银狮头装饰软垫沙发的靠背。不仅在埃勒芬蒂尼到皇宫大厅里可以见到这样精致的工艺,就连国王陵墓的石头小屋也装饰得如此优雅。
从家具室出来,我们来到雕塑大厅。雕塑匠用凿子、锉刀在几百种不同颜色的大理石、砂岩和花岗岩上削、切,又细又白的粉尘在空中漂浮。石匠用亚麻布条遮住鼻和嘴,布条上满是灰尘,脸也被越来越多的粉末染成白色。有些人一边工作,一边在口罩后咳嗽。连续不断的干咳是他们这行特有的。我已经挑选了多具工作三十年、死在工作岗位上的老雕塑匠的尸体,发现他们的肺已经石化,在体内变成了石头。我因此尽可能短时间地待在石匠车间,以免感染同样疾病。
他们的作品令人称奇,值得凝视。众神和法老本人的雕塑看起来栩栩如生。法老真人大小的塑像或端坐在王座上,或四处巡游,活着的,死了的,或神的形象,或凡人的样子。从山谷底的祠庙,到黑山岩壁——此时正开凿陵墓,长长的山道两侧林立着这些塑像。他死时,由一百头白色小公牛拉着的金黄色灵车驮着他的巨大石棺,沿着这条山道走向最后的安息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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