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迷宫为我算算,告诉我:我是否会有继承人,我的王朝是否会幸存。”他命令。
星象是一回事,只需要了解星星的构成形式及特征,稍微有些耐心,采用正确的步骤,就会做出相当精确的预测。通过阿蒙拉迷宫进行占卜完全是另外一回事,需要消耗你的生命力——那是预言家体内燃烧的东西,会让你精疲力竭、消耗殆尽。
这些日子我尽力避免使用这种才能。真的,偶尔我会被说服去解开迷宫,但连续几天,我的精神和体力会被消耗。洛斯特丽丝小姐知道我有这种神奇的力量,也知道它对我的伤害,所以她为我好,禁止我解迷宫。我只是偶尔为她解一下。
然而,一个奴隶不能回绝国王。我叹口气,伸手拿出匣子底部的皮包,里面装有迷宫图。我把包放在一边,调合草药。这是打开灵魂之眼必需的,能帮助我看到未来。我喝下去,等着熟悉但惊恐的感觉从体内升起并向我袭来。我拿出装着迷宫图的皮包时,感觉像在做梦,远离现实。
阿蒙拉迷宫由十个象牙盘组成。十是具有最伟大超凡力量的神秘数字。每个盘代表人类生存的一个方面,从生到死到来世。我亲手把符号刻在迷宫盘的每个面上。每一个都是小杰作。由于多年来经常在上面触摸和呼吸,我已赋予它自己的部分生命力。
我把它们从包中倒出来,开始抚弄,同时积聚我所有的能量在上面。很快它们摸起来有些温暖,就像摸到活人。当我把自己体内的能量流入象牙盘时,我经历着熟悉的被耗尽的感觉。我把迷宫盘正面朝下,随意放成两堆,请法老分别从每堆拿起一个,在手指间磨擦,同时一边大声重复他的问题,一边集中所有力量在两个盘上:“我会有儿子吗?我的王朝会幸存吗?”
我彻底放松,打开灵魂,让预言的精灵进入。法老的声音开始穿透我的灵魂。他每重复一次,穿透得就越深,像弹弓射出的子弹击中同一个位置。
我开始轻轻离开坐的地方,像眼镜蛇随着驯蛇人的笛声跳舞。药开始完全起效。我感觉身体失去了重力,飘浮在空中。我的声音好像来自远方,在脑中奇怪地回荡,就像坐在地球表面下的大洞穴里。
我请国王向每堆吹气,然后一分为二,一份放一旁,另一份留下。我让他一次一次地分每堆,把留下的那份合在一起,最后他只剩下两个硬币形状的迷宫盘。
他最后一次向它们吹气,然后按照我的指挥,在我一只手上放一个。我紧紧握着它们,按在我的胸前。透过握紧的拳头,我感到心脏怦怦跳。它在吸收迷宫的影响力。
我闭上双眼,在黑暗中看见开始出现各种图形,奇怪的声音充满双耳。它们没有形成一体,也不相互关联,一片混乱。我感到头晕,意识模糊,感觉自己越来越轻,似乎在太空中飘浮。我任凭自己向上运动,就像一片干草卷入气流——撒哈拉夏天的一个沙尘妖怪。
我头脑中的声音变得更加清晰,黑暗的形象更加稳定。
“我听见刚出生婴儿的哭声。”我的声音失真,好像出生时上唇腭裂。
“是男孩吗?”法老的问题在我脑袋里跳动,所以我是感觉到了,而不是听到了。
我的视野慢慢开始清晰。我顺着一条长隧道,穿过黑暗,看到那端有光亮。我手握的象牙迷宫如同炉里的余火一样热,灼伤了我手掌的肉。
在隧道尽头的亮光中,我看到一个孩子躺在出生时的红色羊水里,肥蟒蛇似的胎盘还盘绕在肚子上。
“我看见一个孩子。”我声音低沉沙哑。
“是男孩吗?”法老的声音从周围的黑暗外传来。
婴儿哭着,两只腿在空中踢着,我看见两只粗短的大腿中间露出一块苍白的手指状肉,上面是一层褶皱的皮肤。
“男孩。”我确定。对于头脑中的这个幻影,我感到意外地温柔,好像那是真的血肉。我把心伸向它,但影像褪去,出生时的啼哭声变得模糊,消失在黑暗中。
“王朝呢?我的家族会怎样?会长久下去吗?”国王的声音传到我耳中,然后淹没在充斥我头脑的刺耳的声音中——战鼓的声音,殊死搏斗的人们的喊叫声,青铜器互相撞击的声音。我抬头看天空,黑压压的弓箭在头上飞来飞去。
“战争!我看见了改变世界形态的激烈战争。”我高声大喊,让自己的声音越过充斥满脑的冲突声。
“我的家族会幸存吗?”国王的声音狂乱,但我没有注意,因为我耳中传来浩大的吼叫声,就像喀姆新风的风声,或者尼罗河水滚滚流经大瀑布时的声音。我看见一片奇怪的黄云模糊了我的视线,乌云很快被闪烁的光线射穿,我知道那是争斗中武器在阳光下反射的亮光。
“我的王朝怎么样?”法老的声音扣动着我的思想。视线模糊了。我头脑中一阵安静。我看见河岸上有棵树,是枝繁叶茂的金合欢树,树枝上结满了沉甸甸的荚果。顶端树枝上栖息着一只鹰,皇家的鹰。正当我看着,鹰改变了形状和颜色,变成了埃及红、白两色的双皇冠,两个王国的纸莎草和莲花缠绕在一起。然后,在我眼前,尼罗河水又涨又落。我看见河水五次上涨。
当我用燃烧的双眼目不转睛地看时,突然树上方的天空黑压压飞来一群昆虫。密密麻麻的蝗虫落在树上,覆盖了整棵树。它们飞走时,树已被彻底毁灭,没留下一丝绿色,干枯的棕色嫩枝上没剩一片叶子。死树摇摇欲坠,笨重地倒在地上,树干碎裂,皇冠摔成碎片,碎片变成尘土,随风消散。什么也没留下,只有风和扬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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