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到喜克索斯国王那架金色战车驶出了方阵,劈开一条路朝我们驶过来,把我们的士兵践踏在飞扬的马蹄之下,轮子上的刀将他们搅得血肉模糊。快跑到我们的岩石堆时,车夫一拉绳子,马后腿站住,前蹄跃起一跳,停住了。那喜克索斯国王仍是稳稳站在踏板上,他抓起大弓,拉弓发箭,看样子似乎瞄准了我。我正欲闪身躲避,猛然想到这箭意不在我。箭嗖一声从我头顶飞过,我转身看时,它已射进了法老的胸膛,一半的箭都埋进了肉里。
法老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在王座上踉跄几下,摇摇欲坠。箭插在胸部,将伤口堵严,因此并没有流血,但是箭上的翎毛已染成了鲜红色。法老向侧一滑,朝着我跌了下来,我张开双臂迎上去接住他,仰倒在地,我没有看到喜克索斯国王的战车跑开时的情景,却听到了他嘲讽的狂笑声,那笑声随着战车驶走而越来越远。
我抱着国王,塔努斯俯身问我,“有多严重?”
“他要死了。”这话不假思索就到了我嘴边。无论是箭射入的角度还是伤口的深度,都意味着只可能会有一种结果,但是话到嘴边我又吞了回去。我知道,如果军队得知连埃及国王都被敌人杀了,那么士气就会全失。于是我说:“伤势较重。但如果我们能把他带回到龙船上,就可能会慢慢康复。”
“拿盾过来!”塔努斯吼道,盾拿来了,我们轻轻地把法老放到盾上。法老身上仍然没流一滴血,可我知道他的胸腔此刻就像是塞了个酒罐一样,有液体汩汩流淌。很快,我摸到了箭头,不过还没有从他的后背上露出来。箭头仍然深深埋在他的肋骨里。我猛地一下把突出来的箭杆折断,给他盖上他的亚麻披肩。
“泰塔,”他低声说着,“我还会见到我的儿子吗?”
“会的,万能的埃及王,我对你发誓。”
“那么我的王朝会延续下去?”
“会像阿蒙拉迷宫预言的那样的。”
塔努斯吼道:“来十名壮士!”士兵上前,用这副临时凑成的担架,把国王抬了起来。
“围起来!蓝鳄团,靠着我!”蓝鳄团士兵迅速把盾交错联结,围城一堵墙护住国王。
塔努斯疾步奔向那面仍然高扬的蓝鳄团军旗,把它从旗杆上扯下来,在腰间缠了几下,打上结系牢。
“喜克索斯人要是想要这面旗,就来我这儿取吧。”他呼喊着,手下士兵也呐喊应和,壮着声势。
“现在大家一起!回到船上!快!”
我们一离开那岩石地的掩护,敌方战车就立刻冲了过来。
“别管敌人!”塔努斯看出了诀窍,“杀那些动物!”
第一辆战车向我们冲来,塔努斯拉动莱妮塔大弓,其他射手也学着他,一起放箭。
射出的箭有一半都偏离了目标,因为我们是崎岖的地面上边跑边射的,弓箭手都累得气喘吁吁。有一些箭射中了战车的车体,箭杆有的折断,有的卡进了木板里。还有一些击在马胸部罩着的铜盘上,四散飘落。
只有一支箭射得准、扎得牢。是从莱妮塔大弓中射出的,箭带着翎毛在风中唱歌,射进后面那只马的前额上。那马迅速瘫倒在地,把另一匹同行的马也拖倒在尘土里。战车登时翻了个筋斗,车里的人也从座舱里甩了出去,后面的战车急转调头,以防也遭此命运。我军队伍中响起一阵欢呼声,步调也更快了。这是在这可怕的一天中我们取得的第一次胜利,蓝鳄团为之一振,备受鼓舞。
“跟着我,蓝鳄团勇士们!”塔努斯大吼一声,然后,他开始放声高歌。围在他身边的勇士立刻响应,用力喊出他们的圣战曲。焦急加上焦渴,士兵的声音听起来粗哑又刺耳,一点曲调和美感都没有,但却是振奋人心、沸腾血液的声音。我转过头来跟他们一起唱,我的声音高昂清澈,甜美悦耳。
“荷鲁斯保佑你,我的小云雀。”塔努斯朝我打趣,我们飞奔着跑往河边。战车又朝我们围过来,他们看到了同伴刚才的命运,所以这回似乎谨慎了一些,这可是一整天来敌人第一次表现出谨慎。很快战车就堵住了跑在前面的三个士兵,然后以V字形展开,迎面向我们包抄过来。
“朝那些野兽的头部射箭!”塔努斯喊道,同时发出一箭,又有一匹马应声倒下。战车跟着栽了个跟斗,摔在石头地上,摔得七零八碎,剩下几只围过来的战车赶紧掉头走开。
我们穿过那辆击垮的战车时,有几个人跑上前去,朝那两匹倒在地上的马狠狠刺了几枪,似乎是用报复一下,发泄心头对这些动物的恨意和迷信般的畏惧。他们又杀掉跌落下来的战车士兵,却没有表现出来那么强烈的恨意。
由于已有两只战车遭毁,喜克索斯人似乎不敢再轻易袭击我们这支分队了,于是我们加快速度朝河岸奔去,向着岸边大片的泥泞地和洪水冲出来的壕沟跑过去。那个时候,我直觉意识到,敌人的战车不敢跟着我们进入泥泞湿地,我想我应该是军中唯一一个意识到这点的人。
我在国王担架的一边跟着跑,隔着担架,我看到我军士兵体力都已不支,这场战争,将以我们的失败而结束。
此刻,只有我们这支队伍还比较有凝聚力,剩下的埃及各队士兵全都如惊弓之鸟,成了乌合之众,他们盲目地顺着人潮在平原上奔来奔去。多数人都把武器扔到了一边。战车开过来时,他们就举起双手跪下求饶,而喜克索斯人却并不因此就心生仁慈,他们甚至不愿在这些人身上浪费一支箭,索性直接驱车过来,用旋转的轮刀把他们绞成碎片,还有的从战车里探出身来,拿长矛扎过去把他们刺倒,或者用重头棍棒朝他们头部猛砸下去。有些遇难士兵身上插着矛枪,拖在战车后面跟出老远,敌人才撤回矛枪,尸体便抛落在战车扬起的尘土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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