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库思脚下不稳,跌倒在崖边,摇摇欲坠,为保持平衡,他只好放手松开剑柄,剑仍然卡在盾牌里。
他双臂像风车一样旋转,蹒跚着似要跌落下去。这时塔努斯弃守为攻,用盾牌护住肩膀,向前移去。他用力将盾牌撞向阿库思的胸部,蓝剑剑柄上的圆头随之刺入对方凸起的腹部。
阿库思往后一甩,掉进了深渊,他先是在空中慢慢翻了个筋斗,而后就径直掉了下去,坠落时,只见长袍飘舞,胡子也像战车上的旗帜一样在风中摆动。
我站在露台上,看到他如此走完生命的最后旅程,以前,他就是这样对待很多不幸的灵魂的。从石桥落下一直到撞向万丈之下的岩石,这一路上他一直尖叫,那尖叫声越来越远,最后戛然消失。
塔努斯独自站在石桥中间,依然高擎盾牌,蓝剑还卡在盾牌中。
慢慢地,吵闹声和厮杀声消失了。埃塞俄比亚人看到自己的大王战败落崖,军心大乱,纷纷扔下武器跪地求饶。希卢克士兵嗜血成狂,埃及将领来不及阻止,只能从他们手中救下一部分投降的人,把这些人拉到奴隶主那里,捆起来带走。
我顾不上看这些,目光一直停留在塔努斯身上,他还站在桥上,缓了一会儿,开始向城堡的大门走去,士兵个个举起手中的武器,向他致敬、欢呼。
迈穆农满脸钦佩,笑道:“这老将军依然勇猛善战啊。”我没有和他一起笑。我感觉到一股可怕的寒意,那是悲剧即将发生的征兆,就像是秃鹰冲向猎物前,空气中搅动着翅膀的拍打声一样可怕。
“塔努斯,”我低声唤道。他缓慢艰难地迈着步伐,走下石桥后才把举着的盾牌放下来,我这才看到他胸甲上流出的血迹。
我把玛萨拉推到迈穆农怀里,匆忙跑下楼梯。门口的埃塞俄比亚守卫想向我交出武器表示投降,但我把他们推开,径直跑向石桥。
塔努斯看我跑了过去,挤出一点笑容,但那微笑惨白无力。他停住脚步,双腿慢慢弯下去,重重地坐在地上。我在他旁边跪下来,看到鳄鱼皮胸甲上有道裂缝,血正从裂缝里渗出来。我知道,蓝剑插入的深度远比我想象的严重。阿库思用蓝剑穿透了盾牌,穿透了皮质的胸甲,刺进了塔努斯的胸部。
我小心地解开绑着盔甲的皮带,卸下他的胸甲。我俩都低头看着伤口。伤口很深,和剑刃一般宽,裂开的口子像张开的红唇一样。塔努斯每一次呼吸,伤口处都会冒出殷红色的气泡,这一剑已伤到了肺,我却不敢说出来。因为一旦用箭刺穿了肺,谁都没法活下来。
“你受伤了。”这话说得很傻,我这么说时,根本不敢看他的脸。
“不,老伙计,我不是受了伤,我是快要死了。”他无力地回答。
塔努斯的希卢克士兵用长矛做了个担架,上面铺好羊皮毯子,他们抬起塔努斯,轻轻地向埃德巴·塞吉德城堡走去。
我们把他放在阿库思王的床榻上,然后我把他们都赶走了。待他们走后,我把蓝剑放在塔努斯身边。他微微一笑,把手放在镶着金子和珠宝的剑柄上。“我为这宝贝付出了很大的代价。我真想拿着他在战场上挥舞,哪怕只有一次。”他低语道。
我没法给他什么希望或者安慰。他久经沙场,见过很多的肺伤,了解这伤有多致命,我骗不了他。我用羊毛垫和亚麻绷带包扎住伤口,一边包扎,一边念着咒语想把血止住:“从我面前逃走吧,塞特的作品。”
但还是留不住他。他每次呼吸都很费力,我能听到血液在他的肺里翻滚的声音,好像深深的沼泽里藏着个不安分的小动物。
我给他调了一剂安眠花药,但他却不愿喝,对我说:“我要过完我生命中的每一分钟,一直到最后一秒。”
“我还能为你做些什么?”
“你已经做了很多了。”他说,“你看我们,一直不停地在要求你,没完没了。”
我摇着头:“我的付出是心甘情愿的,永无止境。”
“我最后求你几件事。第一,你永远也不要告诉迈穆农我是他的生父。他必须坚信他身上流淌的是法老的血液,这样才能集中精力,迎接摆在他面前的使命。”
“他和你流淌着相同的血液,会感到非常自豪的。”
“向我发誓,绝不要告诉他。”
“我发誓。”我回应道,他躺了一会,恢复了点力气,接着说道,
“还有一件事想求你。”
“什么事我都会答应的。”我说。
“照顾好我深爱的女人,虽然她永远做不了我的妻子。你要保护她,帮助她,就像过去这些年里你一直做的那样。”
“你知道我会的。”
“是啊。我知道你会的,你一直都很爱她,爱得和我一样深。照顾好洛斯特丽丝还有我们的孩子。我把他们都托付给你了。”
他闭上眼睛,我以为最后的时刻就要降临了,但他的意志和力量无人能比。过了一会,他又睁开了眼睛,说道:“我想见见王子。”
“他就在露台上等着呢。”我答道,然后走向门口,掀开门帘。
迈穆农站在露台那头。玛萨拉在他旁边,两人挨得很近,却没有互相碰触。他们表情凝重,低头不语。我一召唤,两人都抬起了头。
52书库推荐浏览: [英]韦尔博·史密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