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湖边,她跪在泥水里,战抖着盯着前方,由于失血过多还有巨大的恐惧,她无法克制身体的战栗。她透过湿漉漉的头发盯着那片映着火光的湖水。
“我的房子,”她低声念叨着,“杜雷德,我的天,不,不!”
她挣扎着站起来,跌跌撞撞地向燃烧着的家走去。
巴西特把菲亚特驶进了小屋前面的车道,把车停下来,关掉了车灯和马达,隐蔽在露台下面的阴影里。
他和另外两个人走下菲亚特车,登上石阶,来到了露台上。杜雷德依旧躺在那儿。他们经过杜雷德身边,并不瞧他一眼,走进了漆黑的工作室。
巴西特把他带来的廉价尼龙提包放在桌子上。
“我们已经浪费了太多的时间,现在必须赶快干!”菲亚特的司机抱怨说,“都怪尤素福,他让那个女的跑掉了。”
尤素福反唇相讥道:“你不是也在路上错失良机吗?你也干得不赖!”
“够了!”巴西特呵斥道,“如果你们想得到报酬,就最好别再干蠢事!”
借着手电筒的光亮,巴西特找到了摊在桌子上的卷轴。“这就是那个卷轴。”先前他看到过卷轴的照片,所以不至于弄错,不过他们要所有的东西——地图、照片,还有书和文献,桌子上的东西,包括他们工作室所用的一切。
他们把东西全都塞进了大尼龙包,然后巴西特拉上了拉锁。
“现在该处理那个博士了。把他弄过来。”
另外两个人走到平台上,朝那个被打倒的人俯下身去。他们每个人抓住一只脚踝,把杜雷德的身体拖过了露台,一直拖到工作室去,杜雷德的后脑在石阶上疲软地弹了几下,身上流出的血在地砖上留下一条很长的痕迹,在手电筒的照射下闪着幽光。
“把灯拿过来!”巴西特命令道,尤素福转身回到露台,把杜雷德当初掉在地上的油灯取了回来,火苗早已熄灭了,巴西特拿过油灯,凑在耳边听了听里面的声音。
“还是满的,”他满意地说道,然后拧开了油罐的盖儿,“好极了!”他对另外两个人说,“把这只提包拿到车上去。”
当他们走后,巴西特把油灯里的柴油洒到杜雷德的衬衫和裤子上,然后走到书架旁,把剩余的柴油泼洒到书架上堆着的书籍和手稿上。
他丢掉空灯盏,然后从阿拉伯长袍的口袋里掏出一盒火柴,他划着火柴,凑到书架下面柴油留下的痕迹上,火立刻烧起来。火苗向上蹿起,缠绕着手稿的边缘,把手稿烧成黑色,他转过身,朝杜雷德躺着的地方走去,他划着另一根火柴,把燃烧的火柴扔到了杜雷德被鲜血和柴油浸透了的衬衫上。
一团蓝色的火焰立刻在杜雷德的胸膛上腾跃而起,当火焰烧到衬衫和里面的肉体时,便改变了颜色,变成了橙红色,接着一股黑烟盘旋着从火苗上升起。
巴西特跑出门口,穿过露台,下了台阶,当他坐进菲亚特的后座时,司机开动了引擎,沿着车道驾车而去。
一阵钻心的疼痛使杜雷德从生命的遥远边际苏醒过来,恢复了意识。他呻吟着,恢复知觉后首先想到的是他的身体在发出异味,那是一种焦糊的气味,接着是一阵剧烈的疼痛,使他难以抵御,身体一阵痉挛,他睁开眼睛看着自己的身体。
他的衣服变成了黑色,冒出一缕缕黑烟,那种疼痛是他有生以来从没经历过的,他模糊地感觉到身边的屋子正在燃烧,浓烟和热浪笼罩在他身上,他只能模糊地判断出门所在的位置。
身上的疼痛如此剧烈,使他无法再忍受下去,他想立刻死去,给自己一个解脱,接着他又想起了罗兰,他的嘴唇蠕动着想要说出她的名字,想到罗兰,他有了移动的力气,翻了一下身,背上的灼烧才稍微减弱些,他大声叫唤着,继续滚动身体,一点一点向门口靠近。
移动每一下他都几乎用尽了全身力气,引起剧烈的创痛,当他再次后背着地时,他发现有一股新鲜空气从敞开的门口吹进来,他呼吸着从沙漠吹来的微风,用最后的一丝力气支持着自己滚下台阶,滚到露台上凉爽的石板上。
他的衣服和身体还在烧着,他用手无力地拍打着前胸,试图熄灭火苗,他的手已经变成了黑色的爪子。
这时他想到了鱼塘。他鼓起了最后挣扎的勇气,蠕动着爬过露台,像一条骨头被打断的蛇一样,蜿蜒而行。
从仍旧在烧着的皮肉中散发出的刺鼻气味使他感到窒息,他发出微弱的咳嗽声,但还是咬牙向前爬着,他爬过的地方,烧烂的皮肤就粘在石板上面,最后他终于挣扎着扑通一声跌落进水塘里,立刻从他的身体发出滋滋的响声,一股白烟模糊了他的视线,有那么一刻,他想他可能是瞎了。冷水泡上他刚刚烧烂的皮肤,产生一阵阵的剧痛,使他的脑子反而清醒了起来。
当他的意识回到现实时,透过黑烟,他抬起了滴着水的头,发现有个身影从花园那边闪现出来,从露台的一端登上了台阶。
一时间他想到是疼痛造成的幻觉,可是当小屋上腾起的火焰照亮那人影时,他认出了是罗兰,她的湿漉漉的头发呈放射状地覆盖着脸颊,她的衣服被撕破了,浸着湖水摇摆着,沾满了污泥和绿水草,她的右手臂包裹在一块脏乎乎的布带子里,布带上渗出了鲜血,血迹已经被脏水冲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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