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跑了过去,没有看到杜雷德。她站在露台中央,恐惧地望着燃烧的房舍,杜雷德在那里吗?她向前走过去,但热浪像一堵牢固的墙壁挡住了她的去路,突然屋顶塌了下来,随着一声呼啸,烈焰腾空而起,冲上夜空,她向后退去,抬起手臂挡住了脸。
杜雷德想召唤她,但是从他被浓烟烤焦的喉咙里发不出一点声响,罗兰转过身向台阶下走去,杜雷德认定她一定是去求救的,他拼出全身力气,从焦黑的双唇间发出一声嘶哑的乌鸦似的叫声。
罗兰疑惑地四处搜寻,接着便盯住他,突然发出一阵尖叫,他的头已经不再是人头的模样,头发全烧光了,皮肤一条一条的,从脸上向下垂挂着,焦黑的面具一样的脸孔上露出一条条肉红的颜色,她吓得向后退,仿佛他是一个可怕的魔鬼。
“罗兰!”他嘶哑地唤着,声音小得几乎听不到,一只手臂向她微微抬起,仿佛在求救一般。她跑进水塘,抓住那只伸过来的手臂。
“我的圣母啊,他们把你弄成这样!”她哭泣着,当她想要拉他起来时,他手臂上的表皮竟脱落下来,好像一只可怕的外科医生用的胶皮手套留在罗兰手里,而他的手臂看上去只是一只滴着鲜血的赤裸的手爪。
罗兰跪倒在杜雷德身边,俯下身去用双手抱住他,她知道要想不伤害杜雷德而把他弄出水塘是不可能的,她所能做的只能是抱住他,使他减轻些痛苦,她意识到杜雷德即将死去,任何人也无法挽回伤得如此重的人的生命。
“他们很快就会来帮我们的,”她用阿拉伯语轻声地说着,“一定会有人看见火光的,勇敢点,亲爱的,很快就会有人来帮我们的。”
他在她的搂抱中战抖着,不住地痉挛,致命的创伤和说话时需要付出的挣扎使他感到格外的痛苦。
“那个卷轴……”他的声音几乎难以分辨。
罗兰望着房舍上空笼罩着的浓烟,摇着头。
“没了,”她说,“被烧毁了,不然就是被抢走了。”
“别放弃。”他嗫嚅着说。
“没了。”她不住地说,“没有卷轴谁也不会相信我们。”
“不!”他的声音虽然微弱却很坚定,“为了我,我最后的……”
“别那样说,”她恳求道,“你会好起来的。”
“答应我,”他要求她,“向我保证。”
在他的“答应我”这句话中包含着生命的嘱托。
“可我们没有赞助者,我又孤身一人,我没法单独做下去。”
“哈伯,”他说。罗兰弯下腰,让自己的耳朵抵到杜雷德烧坏了的嘴唇边。“哈伯,”他又说了一遍,“坚强、有力、聪明的人。”她明白了他的意思,哈伯是四个赞助人最后的一名,尽管他是杜雷德列出的赞助人名单中的最后一名,但她知道杜雷德的取舍顺序总是颠倒过来的,因此尼古拉斯·昆顿·哈伯实际上是他的首选,他已经和罗兰多次谈到此人,他的态度既尊敬、亲切,有时又怀着敬畏。
“可我怎么对他说,他根本不认识我,我怎么说服他,第七只卷轴已经不见了。”
“相信他,”他费力地说,“好人,相信他。”
罗兰突然想起在开罗郊外的吉萨的房子里有一个笔记本,还有一些关于泰塔的资料存在她的电脑硬盘上,并不是全部都丧失了。“好吧。”她点着头说,“我答应你,亲爱的,我答应你。”
虽然被毁容的面孔再也显不出任何表情,但从他的声音里却可以听出满意的心情。“我的宝贝。”说完他的头垂了下来,他死在她的怀抱里。
从村里赶来的农民们发现罗兰时,她依旧抱着杜雷德,跪在水塘里,向他低语着。火苗已经减弱,黎明的微曦比残余的火光还要亮了。
第02章 步步杀机
在绿洲的教堂墓地里,博物馆和考古部的所有资深人员都汇聚而来,就连阿塔兰·阿布·辛也驾驶他的黑色梅赛德斯轿车从开罗赶来,他是文化旅游部的部长,也是杜雷德的上司。
他站在罗兰身后,虽然他是个穆斯林,但也出于责任参加了葬礼。纳胡特·古德比站在他的舅父身边,纳胡特的母亲是这位部长的小妹妹。杜雷德曾经讽刺地评论说,这种亲属关系总算补偿了这个外甥的愚笨无能和在考古方面的无知,也抵消了他作为工作人员的不称职。
天气十分闷热,在室外,温度一直在三十度以上,即使站在科普特教堂的回廊下面,气温仍旧使人感到压抑。浓重的烟火缭绕在周围,加之穿着黑袍的牧师在履行古老仪式时口里发出的单调而拖长了的念诵声,使罗兰感到上不来气。她右手臂上缝针的地方一阵阵地刺痛,每当她向那具停放在装饰华丽的金色祭坛旁边的黑色棺材望去,杜雷德被烧光了头发的模糊头颅便在她的眼前浮现出来,她的身体在座位上倾斜下去,她不得不用力坐直,以免跌倒。
葬礼结束了,她终于可以逃到开阔的空地和沙漠阳光之下了。其实到那时她的责任也没有终结,作为丧主,她必须紧随棺材之后,和送葬的队伍一道前往棕榈树丛中的墓地,杜雷德的亲属们都聚集在家族墓地等待着死者。
52书库推荐浏览: [英]韦尔博·史密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