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返回开罗之前,阿塔兰·阿布·辛来到罗兰面前和她握手,并对她说了几句安慰的话语。“真是令人发指,罗兰,我已经私下里和内政部长谈过了,他们将抓捕犯下这次暴行的凶手。相信我,你只管放心,无论过多久再回到博物馆上班都行。”他对她说。
“我星期一就去上班。”她回答说。他从黑上衣口袋里掏出一个记事本,翻阅了一下,做了一个记号,然后看着她。
“那么,你可以下午到部里来见我,四点。”他告诉她。他向等在那里的梅塞德斯车走去,这时,纳胡特·古德比走上前来,和她握手。他的皮肤略显青黄色,黑眼球里隐现着一些咖啡色的斑点,他个子很高,浓密而卷曲的头发,洁白的牙齿,给人文雅的感觉,他的礼服裁剪得很得体,身上发出隐约的科隆高级香水味道,他的表情庄重而又悲伤。
“他是个好人,我一直对杜雷德怀有最高的敬意。”他对罗兰说。她点了点头,没有回答这番明显的假话。在杜雷德和他这位副手之间没有任何感情可言,他从不允许纳胡特插手泰塔卷轴的研究工作,特别不允许他接近第七卷轴,这已经成了他们之间尖锐对立的焦点。
“罗兰,我希望你会申请主任的职位,”他对她说,“你很适合做这项工作。”
“谢谢你,纳胡特,谢谢你的好心,到现在为止我还来不及考虑将来的事。不过,你难道不申请吗?”
“当然会的,”他点点头,“但那不意味着别人不可以申请,也许从我眼前夺过这个工作的正是你呢。”
他微笑着,透出一种得意的神情。她只是阿拉伯世界的一个女人,而他是部长的外甥,纳胡特明白目前的形势对他很有利。
“来个朋友间的竞赛?”他问道。
罗兰悲戚地笑了笑:“朋友?是啊,将来我会需要朋友帮助的。”
“你知道你有很多朋友,部里每一个人都喜欢你,罗兰。”这一点他倒说对了,罗兰心里想。他继续平静地说:“用不用我带你去开罗,我敢肯定我舅舅不会反对的。”
“谢谢你,纳胡特,不过我是自己开车来的,而且我还要在绿洲过夜,打点一下杜雷德的事物。”其实这并不是真的,罗兰原打算去的是吉萨的公寓,当晚赶到那里,去的目的她自己也没想清楚,但她不想让纳胡特知道自己的想法。
“那么我们就周一在博物馆里再见吧。”
罗兰丝毫也未耽搁,尽快从那些农民、朋友和亲属们中间逃走了,他们的人数很多,因为其中有很多人都靠为杜雷德的家庭工作来谋生,她在人群中感到麻木而孤独,他们的安慰和诚恳开导对她来说没有什么意义,也不会使她宽解。
尽管天色已晚,因为第二天是星期五,是安息日,通往沙漠地区的柏油路上依然很拥挤,车辆沿着相反的两个方向缓缓地行驶,紧随其后,她把受伤的右手从带子中解脱出来,并没有感到对驾车有什么妨碍,她感到自己的状态好多了,不管怎样,毕竟已经过了五点钟,她已经可以看到黄色的荒漠边缘出现的绿色地带,那是尼罗河这条埃及大动脉边上形成的狭长灌溉地带和农田。
同往常一样,她越是驶近首都,交通便显得越拥挤。当她来到位于吉萨的公寓小区时,天色已经接近全黑了,吉萨大金字塔俯瞰着尼罗河和许多巨大的石头纪念物,这些纪念物高耸入云,直抵夜空,对罗兰来说,它们就是祖国的心脏和历史的缩影。
她在地下停车场停好了绿色的雷诺轿车,接着走上扶梯向顶楼升去。
她走进公寓房间,立刻就呆住了,起居室已被洗劫过,就连地毯也被掀了起来,画像从墙上掉了下来。她愣了片刻,然后穿过凌乱的杂物、破碎的家具和粉碎的用品,走进了房间,经过走廊时,她朝卧室瞥了一眼,发现卧室同样遭到了洗劫,她和杜雷德穿的衣服被胡乱扔在地上,衣柜的门也敞开着,有一扇门已经脱钩掉了下去,床上的被褥被翻卷起来,床单和床垫被扯得乱成一团。
一种从打碎的家用香水瓶散出的味道从浴室中传出来,可她还不能直接走进浴室,她知道那里会怎样。她继续穿过走廊,向宽敞的工作室走去。
在一片混乱中,她最先看到并引起揪心痛楚的是那副珍贵的象棋显现的惨状,那是杜雷德送给她的结婚礼物,墨玉和象牙镶嵌成的棋盘被打成两半,碎块飞溅到各个角落,显出行凶者盲目的报复心理。她蹲下身去,拾起白色的王后,她的头早已摔得不见了。
她用没受伤的左手握着王后,像梦游一样走向窗前的桌子。她的电脑已遭到破坏,他们把显示屏给砸碎了,而且很显然,他们用斧头劈开了电脑的核心部件。她一望之下便可认出,硬盘中不会留下任何数据了,而且,谁也无法修好它了。
她又检查了一下放软盘的抽屉,只见所有的抽屉都被抽了出来,里面空空如也,如同那些软盘一样,她所有的记事本和照片集都不见了,她和第七卷轴之间最后的联系也被割断了,三年来的工作和全部的证据就这样付之东流了。
她一下跌坐在地板上,感到被打败了,已经彻底垮掉了,她的手臂又痛起来,她感到从未有过的孤独和软弱,她从没想过她会失去杜雷德,落入如此境地。她双肩战抖着,眼泪从内心深处流了出来,她想控制住自己,但泪水还是溢出眼眶,只得任凭它们流淌。她在自己生活的废墟中坐着、哭着,直到内心里感到什么也没有剩下,然后她就在一堆废纸板中蜷起身子,在疲惫和绝望中昏昏睡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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