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他接个手机也不会死吧?」七尾也没有什么特别的理由,怀着包庇违反校规的儿子般的心情回嘴说。
「不行。」男子冷漠无情。「这家伙太可疑了。或许他会拿接电话当借口干出什么事来。」
「老伴,什么事是什么事?」妇人的语气仍是一派天真无邪。
「不晓得。可是只有一点是确定的,跟刁钻古怪的家伙对干时,绝对不能照对方意思行动。不管是再怎么鸡毛蒜皮的小事,或许都会是反将我们一军的行动。比方说,以前我在拉面店跟老板对决的时候,我掏枪指着那家伙——可不是因为拉面太难吃啊。详情我忘了,总之我命令那家伙交出什么重要的东西。是工作。结果店里的电话响了。老板说如果不接电话会有人起疑。确实如此,所以我也释出善意,叮咛他不许多嘴,让他接了电话。老板讲了一串味噌拉面、叉烧面怎样的,总之是确认外送订单之类的,可是令人吃惊的是,那其实是暗号。没多久,碍事的援军就杀来了。我们就在小不拉叽的拉面店里火拼。当然,我活下来了,可是也搞得我累死了。要不然就是还有一次,我在某个事务所跟那里的社长谈判时,桌上的电话响了。我好心准他接电话,结果社长一接起电话,就轰地一声爆炸了。换句话说,我的意思就是……」
「三十年前还没有手机是吧。」女子捣乱说。看来也像是受够了不晓得已经听过多少遍的当年勇。
「我的意思是,在这种场面打来的电话准不会是好事。」
「都三十年以前的事了。」女子苦笑。
「现在也是一样。」
七尾望向国中生。拉开拉链的背包就摆在旁边。国中生不晓得在想什么,一脸肃穆。七尾的脑中掠过一股古怪的感觉。少年说着「救命」,向自己求救的那种惧怕神色早已烟消雾散了。尽管被枪口指着,少年也沉着得过于离奇了。直到刚才七尾都还解释为少年是吓得六神无主,但现在少年显得十分淡定。
七尾将视线往下移动,看到少年背包里的东西,他看出背包里装着疑似手枪握柄的物体。是枪。背包里怎会有枪?是国中生偷带的吗?虽然不清楚状况,但总之背包中有枪,这是事实。
这玩意儿——七尾佯装平静地思考。这玩意儿可以利用。
七尾的枪没有子弹。男子也已经知道了。换句话说,他应该认定七尾没有枪,对他疏于防范。七尾可以趁机从背包里抽出这把枪,制住对方。除了眼前的夫妇,这个国中生也不能大意。七尾完全无法想像国中生究竟在想些什么,但他预感到如果放松警戒,肯定要吃大亏。首先应该用枪——他想——用枪掌握这个场面的主导权。
七尾绷紧神经,窥伺拿出手枪的机会。如果贸然行动,男子肯定会开枪。
手机的震动停了。
「啊,电话停了。」国中生喃喃说道,垂下头去。
「如果是什么重要的事,还会再打来吧。」男子不负责任地说。
七尾听见轻微的喘息声。他朝稍微低下头去的国中生瞥去。少年那张侧睑仿佛就快忍俊不禁,让七尾大受动摇。
王子
为了忍住笑意,身体震动起来。王子无法压抑从内心涌出的愉悦。结果这个老头子也是一样的——他想。耀武扬威,强调人生经验的差异,摆出游刃有余的态度,简而言之,就是过度相信自己的想法,落入圈套,而落人圈套后也不愿意承认事实,不过是那类人罢了。
刚才那通电话应该就是在东京医院待命的男子打来的。或许他是想确认什么,又或是开始感到工作压力,坐立难安,等得不耐烦,所以打电话来。
他们事先已经说好,如果电话响了十次,王子没有接,就展开行动。而刚才王子没有接电话。
虽然王子不知道男子有没有依照约定行动的勇气,但想想自己得天独厚的人生,男子现在应该正前往病房,准备对木村涉施加毒手。人与事都照着自己的期望行动,这王子已经经验过太多次了。
都是你害的哦——王子好想对眼前的男子说。你掏出手枪,或许自以为占了上风,但因为这样,你夺走了你宝贝孙子的性命。王子怜悯男子,甚至就要开始思考宽慰的话语。当然,另一方面他也研究起该如何活用这个事实。端看怎么活用,他就能控制这对夫妇。告诉他们孙子的悲剧,然后尽情享受过男子苦闷的模样与女子茫然的样子后,再刺激他们的罪恶感,剥夺他们的判断能力,在他们的心扣上大锁。就像他平常做的那样就行了。
不过还需要一点时间。如果现在就告诉他们「你们的孙子命在垂危」,男子或许会挥舞手枪闹起来,打电话到医院疯狂倾诉,试图拯救孙子。要告诉对方这个情报,得等到孩子确定没救了才行。
「喂,」男子开口。「快点说。车子抵达盛冈之前,我一定会开枪射你。」
「为什么?」当下这么顶嘴的是七尾。「你为什么要那样一口咬定?」
「呃,我真的搞不清楚是怎么回事……」王子顺着七尾的话,彻底装成陷入混乱的国中生。
「老伴,这孩子真的是你说的那样吗?我一点都不觉得他是在撒谎呀。」妇人的脸与过世的祖母重叠在一起。虽然怀念,但王子不感到亲近,反而松了一口气:啊啊,她果然是个容易笼络的人。老年人总是会对小孩子眯起眼睛,温柔呵护。这一定不是出于身为人的道德或使命感,而是动物本能。人类被设计成必须保护同种族更年幼的生命。「可是雄一人呢?他在仙台下车了吗?你说雄一不能接电话了,是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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