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我来看,这家伙臭不可闻。」男子深深靠在椅背上,用下巴比了比王子。可是他把枪收进外套里的背心口袋了。虽然应该不是对自己放下防心了,但看来紧张缓和了一些。「嗳,算了,总之先打电话去小涉那边好了。出门时慌慌张张的嘛。我拜托阿繁去看看情况,可是谁知道那家伙是不是真的照吩咐做了,不能信任啊。」
「阿繁办事很不牢靠嘛。」妇人笑道。
他们叫朋友去医院了吗?
「用刚才的公共电话打吗?」妇人说。
不妙——王子心想。他还想再拖延一些时间的。
结果七尾从旁边发问了:「你们的孙子生病了吗?」或许可以转移话题——王子心想,感谢七尾绝佳时机的提问。自己果然幸运。
「从百货公司屋顶上摔下来了。昏迷不醒,一直躺在医院床上。」男子可能是努力排除掉情绪,冷冷地回答。
王子掩住嘴巴,「是这样吗?」他装出头一次听到的表情说。「从屋顶上摔下来,那一定很可怕吧。」
王子暗自窃笑不已。他想起小孩子摔落屋顶时那种无法理解状况、为了模糊的恐怖而困惑的表情。
男子更不悦地说了:「就跟天照大神关进天岩户里头去一样〔※日本神话中,太阳神天照大神被弟弟须佐之男激怒,愤而闭关在天岩户里,使得世界陷入一片黑暗。于是众神在天岩户外大开宴会,以欢闹声引得天照大神出来探看,众神再趁机搬开入口巨石,成功将天照大神请出来。〕。小涉昏迷不醒,这儿的世界也一片黑暗。如果不快点有人出来跳舞,大家一起哈哈大笑,把小涉叫回来,就真的了无光明了,糟糕透了。」
王子差点失笑,忍了下来。一片黑暗的只有你,我完全不痛不痒。你孙子不管存不存在,对这个世界都几乎没有影响。王子在内心呢喃。
「医生怎么说?」七尾问。
「没办法做更进一步的治疗了。能做的都做了。小涉什么时候会醒来都不奇怪,也可能永远不会醒来。」
「真令人担心呢。」七尾低声说。
男子的脸不正经地笑了开来:「小哥,你倒是半点味道都没有,干净得教人吃惊呢。几乎闻不到恶意的臭味。从你刚才掏枪的样子来看,干的应该也是跟我们差不多的工作,怎么能那么干净?你也不是才刚入行的菜鸟吧?」
「嗳,是啊。」七尾撇撇嘴说。「我只是运气不好罢了。所以或许容易对不合理的不幸感到共鸣。」
「啊,我从以前就一直想知道。」王子为了更进一步转移话题,不让他们打电话而开口。
「什么?」男子问。看起来像是嫌他烦,也像是在提防。
「是我们也知道的事吗?」妇人间。
「请问,为什么不可以杀人呢?」是王子的那个老问题。大人目瞪口呆,尽管叹气说「这不是理所当然的事吗?」,却回答不出来的问题。
「啊。」七尾出声了。
是想到问题的答案了吗?王子往旁边看,然而七尾却望着完全不同的方向,新干线的前方。「铃木老师回来了。」他低喃。
王子闻言,转过视线一看,补习班讲师铃木正从走道另一头走来。
「谁?」男子再次从背心掏出手枪,瞄准七尾。
「碰巧在这班车上认识的。不,我们也不熟,只是稍微聊了一下而已。总之他是个普通人。他连我有枪都不知道,只是个普通的补习班老师。他担心这孩子,跟我们一起坐在这里。」七尾匆匆说明。「所以才会折回来。」
「不能相信。」男子说。「他不是同行吗?」枪握得更紧了。
「那样的话,他一来你就开枪好了。」七尾强势地说。「你会后悔的。铃木老师是不折不扣的一般平民。」
妇人倾身靠向走道,手抓住靠肘看后面。她很快恢复姿势说:「看上去是个普通人。他那张脸,应该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吧。而且显然没有带武器。应该是去看看绿色车厢长什么样子,偷偷确定坐起来是什么感觉,然后折回来而已,感觉就是那么悠哉。」
「真的吗?」男子问。
「太太真敏锐。」七尾一本正经地用力点头。
男子把手中的枪跟手一起收进外套口袋,连同口袋一起转向七尾那里。「要是有丝毫可疑的样子,我就射你。」
「咦,怎么变得这么热闹?」紧接着铃木到了。「怎么回事?」
女子在眼角堆出皱纹眯起眼睛:「我们是在刚才的车站上车的,这两位很好心,想到老人家怕寂寞,愿意陪我们一起坐。」她厚脸皮地信口开河。
「哦,这样啊。」铃木静静地点头。「那很好。」
「听说你是学校老师?」男子发出低沉的声音。眼神锐利,几乎不眨眼。
「是补习班。说老师也算是老师没错。」
「那么正好。你坐那里,老太婆旁边。」男子要铃木在他们三人座的最旁边,靠走道的位置坐下。铃木依言坐下,男子便说:「这孩子刚才提了个可怕的问题。」男子是已经解除对铃木的警戒了吗?还是与他嘴上说的相反,正在留神估算开枪的时机?
「什么问题?」铃木睁大眼睛。
「他问为什么不可以杀人。请老师给他一个斩钉截铁的答案吧。」
突然被指名回答,铃木呆住了。然后他看王子。「你真的那么问?」他的眉毛悲伤地垂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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