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孩子怎么了呢?」
「不晓得。」七尾老实说。「只在我的心里留下了创伤。我根本不愿意想起。」怎么会又想起来呢?七尾关上记忆的柜门,甚至想要上锁。
「歹徒呢?」
「没抓到。我父亲嫌麻烦,没有报警,我也无所谓。能够活着回家,知道可以凭自己的力量脱困,就已经是大收获了。咦,我怎么会说起这个来?」自己怎么会滔滔不绝地说起这种事,七尾感到不可思议极了。简直就像按下开始键就自动说话的机器人。「总之,自从我被认错而遭绑架后,我的人生就全是这类倒霉事。高中入学考的时候,难得我考题都猜到了,却因为坐隔壁的男生拼命打喷嚏,结果落榜了。」
「被分散注意力吗?」
「不是。他喷了一堆鼻涕还是口水在我的答案卡上,我急忙擦掉,却把已经画好的答案卡弄得没办法读了。连名字都抹掉了,」
七尾家里经济拮据,如果要升学,就只能读公立高中,然而这也因为素不相识的某位考生的过敏性鼻炎泡汤了。父亲和母亲都是性情平淡的人,对这件事既不生气也不悲伤。
「真不走运呢。」
「『只要洗车就会下雨,除了希望下雨而洗车的时候。』」
「这是什么?」
「以前很流行的莫非定律。我的人生就是一连串的莫非定律。」
「莫非定律,真怀念呢。」
「如果哪天你看到排队结帐的队伍前面有我,最好换到别的队伍。其他队伍绝对结得比较快。」
「我会记住的。」
手机响了。来电显示是真莉亚。七尾有种松了口气、又像呕气、又像说话被打扰而生气的心情。松口气、呕气、生气。
「被拐杖戳到的地方也不痛了。谢谢你听我说话。」
「我没帮到什么。」男子谦逊地说。他的表情没有胆怯,却也不是沉着,感觉像是重要的情绪回路插头松脱了。
一你或许很擅长让人打开话匣子。」七尾把忽然感觉到的告诉他。「没有人这么说过吗?」
「咦?」男子可能以为遭到责备,显得动摇。「可是我什么都没做啊。」
「就像个神父,只是待在你身边,就忍不住说出一切,或者说像个人体忏悔室,或是活神父。」
「活神父?神父大抵都是活的啊。况且我只是个补习班的讲师而已。」
男子说这些时,七尾已背对男子,走到车厢外。他一接起手机,真莉亚的声音立刻扎了上来:「接那么慢!」
「我去厕所了啦!」七尾大声说。
「真有闲情逸致呢。反正从你以往的经验来看,就算去了厕所,卫生纸也一定会刚好用光,要不然就是尿到自己的手是吧?」
「我不否认。有什么事?」
手机传来真莉亚显然不满的鼻息声,但把它当成新干线行驶的震动声,就不会在意了。虽然站在窗边,但七尾不想静止不动,便站到连结部上面。沉重的地板状物体像生物关节般蠕动着。
「还什么事,你可真悠哉呢。差不多要到大宫了吧?这次要好好下车啊。可怕的大野狼尸体搁哪儿去了?」
「不要让我想起来。」脚底下摇来摇去,七尾用身体维持平衡。
「嗳,就算狼的尸体被发现,也没有人知道是你干的吧。」
没错,七尾也这么想。狼的身分,包括他的本名在内,应该几乎没有人知道,警方就算发现那具尸体,光是要查出身分,就得费上好一番工夫吧。
「那是怎样?要好好在大宫下车是吧?我知道啦。」
「我想这次应该没问题,不过为了慎重起见,还是得给你一点压力。」
「压力?」
「我刚才打电话给委托人了。告诉他我们优秀的选手提着行李箱,没能在上野站下车。嗳,反正你会在大宫下车,我想应该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可是还是通知一声比较好嘛,对吧?这是社会人士应有的礼仪。碰到的困难、犯下的错,都要老实报告。」
「对方生气了?」
「吓得脸都白了。我是看不见啦,可是那声音一听就知道面色苍白。」
「干嘛要脸色发白?」生气还可以理解。七尾有不好的预感——包括这可能不是什么简单差事的预感,还有这个预感会成真的预感。
「那个委托人好像也是被其他委托人委托的。也就是说,我们是包商底下的小包商。」
「这不是常有的事吗?」
「就是啊。可是最上游的委托人,是盛冈那个叫峰岸的……」
此时列车突然格外剧烈地左右震动,七尾失去平衡,一个踉跄,抓住附近的扶手。
「你说谁?」七尾把手机按回耳朵问。「刚才我没听到。」话才说完,列车就进隧道了。窗外暗了下来。低吼般的激烈轰隆声响笼罩列车。小时候每当列车钻进隧道,七尾就害怕不已。因为他感觉暗下来的期间,有一头巨大的怪兽正激烈地喘着气,把脸凑近列车,正在打量车里的乘客。有没有坏孩子?有没有正好可以让我抓走的乖孩子?怪兽像这样用眼睛扫视着,窥看着自己,所以他总是把肩膀缩得小小的。或许是因为被认错绑架的恐惧还留存心底,他认为如果要从乘客中挑一个倒霉鬼,那一定是自己。
「你知道峰岸吗?至少听过名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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