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怕高文搞你,就安排人盯着你,不然你早没了。”
“高文舍不得我死。”
“什么?”
我想说就算你不出手,高文也会把我弄到医院。我没法说,枉费了他对我的好。我费好大劲儿才抽上一口,烟灰攒了很长。张队端烟灰缸过来,我的手麻痹而笨拙,挺不好意思的,跟不能自理似的。我苦笑道:“打了多少麻药?”
“这得问大夫。”
“我做手术了?”我问。
“没有,但是你的脖子、肩膀、眼眶,加起来缝了二十五针。”
我感觉了一下,脸绷绷的,可能被绷带缠着呢。他不说没什么,一说我的确感觉全身都疼。我揭开,扭头看看肩膀的缝线,曲曲折折,如羊肠小道一般,摇头道:“逼养的!”
“我早晚给你出这口气。”张队接过我的烟头掐掉,将烟灰缸放回窗台,屁股倚在暖气片上说,“我现在整不了他们。因为你,这个号子归高文,你认罪了,我才能收回来。”
“你知道他们让我认什么吧?不只是硝化甘油的事。”
“我听说了。”
“不是我干的,我不能认。”
张队挠挠头,拽椅子坐窗前,望着我:“真的不是你干的?”
我乐了,我说你当好刑警队队长就够了,一看就不是当律师的料。他十一年刑警经验,听得懂我的玩笑,一个好律师会问当事人很多问题,所有与案件证据有关的问题,但独独不问“是你干的吗”这种问题,这会掉进包庇作伪证的陷阱。中国的律师没有知情豁免权。
“但是,”他笑声忽然打住,“是你干的吗?”
“不是。”
他长吁口气,放松下来,回身把窗户打开,看窗外的夕阳。
“怎么了?”我问。
“没事。”
“我是要杀他,我也没瞒着你。但真不是我干的,我没杀成他。”
他叹口气,又转回身看窗外,说:“那就是真的麻烦了。”
“什么麻烦了?”
“他们在你家阁楼上找到了那把匕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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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年轻护士进来就抱怨,怎么病人醒了都不通知一声。张队摆摆手,解释自己也才发现。小护士拿根体温计要我张嘴含着,转身对张队嚷嚷:“哎呀!你怎么还把窗户打开啦,想冻死谁呀!”
张队抢先合上拉窗,可她还是请他出去。他把椅子归位,抄起呢子大衣。我跟护士解释,他在调查我,别撵他啦。头一次出现这种要求居然由嫌疑人提出来,她愣了几秒,说:“他不是警察,调查你的警察在外面呢。”
我想她说的是高文。她让我认真含体温计,不然高了低了算谁的。眼看张队从门口消失,我拽出体温计,喊道:“上面是谁的指纹?”
门合上了,又慢慢打开,张队露出半张脸说:“你觉得呢?”
“啊?”
护士把他推出去了,将我嘴里的体温计扯出来,重新甩了几下,要我这次必须认真。然后她就站在我面前盯着腕表。
我意识到我又白痴了一回,提这种傻问题,不是我干的,出现在我家里,当然谁的指纹都不会有。我含着体温计,水银敲打着牙齿咯噔咯噔地响,恨不得把它咬碎。我在想是什么样的匕首,真是杀死欧阳桐的那一把吗?没有指纹可以证明这些,匕首不是到处都有吗?什么时候在那里的?我自首之前,还是自首之后?甚至是欧阳桐的死前还是死后?如果有人先谋杀他,想栽赃我,完全可以先把匕首藏于阁楼,再用另一把相同的匕首干掉他,一箭双雕。那么这个人也许我和欧阳桐都认识,但是他可能没想到我也要杀他,或者干脆就不相信我有勇气去杀他。
如果都是假象呢,只是高文搞的鬼?按照我对他的“建议”作个伪证?没有用,他和他弟弟高君不是正忙着把我弄出去,赚我这一百万呢吗?没必要做这种画蛇添足的事情。是陈洁干的吗?我回来那天她不是正在阁楼上?不然怎么解释平常联系不着,过年那天偏到我这儿来?她杀欧阳桐的动机是什么?管它呢,他们是夫妻,动机有的是,起码得查查欧阳桐有多少财产,谁继承。那个德国人马克呢,跟这事有没有关系?他们真分手了吗?谋杀这种事骗个外国佬是最好上手的。事儿利索了,没处查。但是,干吗陷害我呢?还有,那天居然勾引我上床!
“时间到啦。”护士把袖子一撸,抽走体温计对着灯看。
“你的手表很好看。”
“是吗?我男朋友送的,后来一查是A货。”
“然后呢?”
“然后什么?”
“然后你把他甩了?”
“怎么可能?”她左手托着病历卡,把体温抄在上面,“我是跟他恋爱,又不是跟手表恋爱。”
“如果我能活着回来,我送你一块真的。”
“你嘴真甜,可是我真有男朋友了。”
“我知道!”我心想,就算你没男朋友,我也没时间跟你谈恋爱。
“我们过完年就去领证。好了,体温正常,你今晚就能出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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