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礼多人不怪。”
“走吧,”她挂挡上路,“去哪儿?”
我坐直些,系好安全带,指着东边说:“万达影院。”
“你不是真要约我看电影吧?”
电影院在广场六楼,我爬安全通道,让她乘扶梯,顺便帮我在三楼肯德基大爷那儿买点儿汉堡可乐。结果我比她先到,我不好意思像个绝症病人似的什么都求她,就低着头去排队买票了。队伍不长,两分钟就到我,考虑到差不多十个人在看着我,我装日韩人说起了英语。我说:“Excuse me,two tickets,please。”
我英语极烂,反正对日韩人来说,英语也是外语,所以没引起什么怀疑。我们上中学时英语老师为了令我们感兴趣,举了那么多学英语的好处,什么学习另一种思维方式啊,了解西方的文化啊,和欧美人沟通交流做朋友啊,就是没说原来学好英语还可以装外国人。
领座员估计被交代过了,对我特别殷勤,用英语问我要不要饮料爆米花,我结结巴巴讲:“I’m waiting for my girlfriend。Oh!She is coming!”
陈洁过来的时候领座员还在说英语,一长串的话,大致是这边走去三厅。我挽上陈洁,点头说:“Thank you。”
陈洁半张着嘴看着这一切,待领座员远些她低声问我:“为什么在你身上每五分钟就能发生一件让人意想不到的事情?”
“Sorry,I can’t understand your Chinese words,I’m Korean!”
电影也是英语的,中文字幕,《阿凡达》,国内都十几亿票房了,还这么火。看电影就得看这种大片,我是说,要是挑个冷片,没人看,我在里面跟包场似的,警察一进来就得拿起对讲机喊:“快来呀,欧阳楠在这儿呢!”
开场前我戴上3D眼镜,扭头看了眼陈洁,像个ET博士,估计我也差不多,挺好,更认不出我了。我想起两年前,就在这家电影院,那时候还没怎么装修,电影散场有个人睡着了不走。清洁工过去叫醒她,叫了几声“女士”没动静,拍拍她肩膀。她身子一倾,从座位滑出来卡在前排椅子腿上。清洁工叫来领座,领座又唤来几个人。在试过鼻息、心跳和脉搏后,确认她死了。那次现场是我出的,算是我第一回独挑大梁。死因是胰岛素注射过量,是谋杀,一次蜜糖般的死亡,不对,她如果有糖吃就不会死了。
要是把这个故事改成电影,叫“电影院命案”什么的,就在这儿放,还有人敢来吗?我回头看看,就发生在往后数三排正对着的位置。那桩案子看上去简单,注射器掉在地上,上面只有死者的指纹,邻座的两张票都是随机分时购买,她一个人来的电影院,一切线索都指向自杀。但确实有凶手,凶手并不在现场,甚至不在哈尔滨,他几乎单凭一张死亡指南,威逼死者踏上单程船票。有机会我再讲这个故事,可是,有机会吗?我能活到哪一天?
陈洁戴着眼镜往我这边贴,我以为她要亲我呢,离我不到一公分处她打住,低声说:“你知道吗,2D,3D,I-MAX,这电影的三个版本我自己就贡献五六百的票房了。”
“我是陪你看的第四个男人?”
“你嫉妒?”
“你这是变相调情吗?”
她抬头,摘下眼镜,手指在空中画着,说:“我们说了好多问号哇?你要是有心请我看电影,就看个新片嘛,比如《大兵小将》呀。”
“看王力宏打成龙?”
“是吗?王力宏这么厉害?”
“不是,我猜的。”
“不然我们去看《锦衣卫》吧。”
“告诉我锦衣卫是什么?”
“锦衣卫?就是锦衣卫呀。”
“锦衣卫是干什么的,起源于哪个朝代?”
她咬咬下唇,举起右手说:“老师,我不会。”
“要不这样,你看腻了的话去帮我办两件事,我留在这儿认真看完,然后我们分享。”
她侧视,满脸质疑:“这都是你早计划好的?说是看电影,实际上就是在这儿躲一下?”
我解开几个扣子,我还穿着昨天记者的那身衣服,我给她看伤口,很痛苦的样子,这个不需要表演,确实如此,我只要不憋着就够了。我说我疼一天了,不做好安排,我今夜就得死于伤口感染。
“所以,第一件事是,我回厂里拿药?”
“消炎药、纱布、酒精,可以的话,再弄几瓶点滴……”
“我比你懂,”她打断我,凑近看看我的伤,点点头说:“我知道了。第二件事呢?”
“麻烦你去欧阳桐那儿把他所有的证件,身份证、驾驶证、户口本等全找出来,甚至是你和他的结婚证,如果你能找到他账单、银行卡,或是有些文字记录就更好了。当然,他不是警察,用不着跟我似的,什么事都做报告。”
“欧阳楠先生,我听说,前天已经有人把那儿炸得连块完整的砖都找不着了。”
“啊,对!”我揉揉眼睛,我一定是太累了,居然连这个都忘了,有点儿沮丧,感觉状态不对,我说:“对不起。”
她摸摸我的头,貌似安慰我,说:“看你这么积极,我有点儿相信你没杀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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