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景脸色一下变得有些严肃:是老许?
许子风这才从院子中间走到门口,手里还拎着那个装糖果和点心的纸包:是我,
美琴她……
李景看到许子风一脸的尴尬神情,终于无奈地说:进来坐吧。
蓝美琴把许子风先让进了屋,自己才跟着走了进去。
李景有些不知所措,手里还拿着抹布,生硬地站在房间中央,也不给许子风让
座。
蓝美琴笑嘻嘻地说:阿姨,你难道不让我们坐下来?
李景:坐吧。我给你们倒点儿水喝。
许子风把手里的纸包递给李景:这是给你的。
李景:什么东西?
许子风:一些糖和点心,这会儿也买不到什么东西了。
李景接过纸包,顺手把它放在了桌上。
许子风并不坐下,而是在房间里走了几步,没话找话地说:这儿还是老样子,
没什么变化。
李景倒了两杯水:为什么要有变化?
许子风:我不是这意思。我是说,我已经很久没有来过这里了。
蓝美琴为了缓和气氛,故意笑着说:许伯伯,阿姨,你们两个是怎么了?都是
大人,怎么还不会说话?
许子风也勉强地笑了一下:你难道不是大人?
蓝美琴:我?我倒情愿这时候还是个没有长大的小孩,就像过去一样。你说呢,
阿姨?
李景当然知道蓝美琴在暗示什么:可现在你是大人,我也是老人了。
蓝美琴挽住了李景的胳膊:阿姨,你算什么老人呀,有你这么漂亮的老人吗?
我想,许伯伯最有资格评价你。许伯伯,你觉得阿姨漂亮吗?
李景嗔怪地说:美琴,别没大没小的。
许子风也附和着:美琴,我看你是在资本主义社会呆久了,很自由化呀。
蓝美琴更是口不饶人:许伯伯,你别拿什么资本主义来压我。解放前,你和阿
姨不也是在资本主义的南京和上海生活?你们的身份不也是资产阶级?我和婉云还
是资产阶级的小姐呢。
看着蓝美琴这样伶牙俐齿地反击许子风,李景忍不住笑了起来:这孩子,从哪
儿学来的这些歪理?
许子风也笑:长大了,咱们管不了她了。
许子风和李景的目光恰好也在这时相遇,他们似乎从中感受到了某种过去曾经
有过的默契。
李景掩饰地把目光移开,许子风也顺势在一张藤椅上坐了下来。
蓝美琴:要是婉云在这儿就好了。
李景:她什么时候回北京?
许子风接上了话:下星期该回来了。
蓝美琴:我有一个计划,等婉云回来以后,我才向你们宣布。
李景:又搞什么鬼?
蓝美琴:我说了,要等婉云回来以后,才让你们知道。
许子风掏出一支香烟点上:你不会是又请我们去前门饭店吃饭吧?
蓝美琴:当然不会!
李景也在对面坐了下来,不过和许子风保持了一段距离。蓝美琴拉了一只小凳
子,靠在李景身边坐下。李景伸出手理了理蓝美琴的头发。
李景:看着你长大了,我也就觉得自己老了。这些年,一个人在外面,够辛苦
的吧?
蓝美琴享受着李景的爱抚:也没什么。就是常常想你和许伯伯,还有婉云。
一时间,屋里的气氛仿佛真回到了从前。
许子风吸了几口烟,习惯性地要往桌上抖烟灰,却找不到烟灰缸了。他正要往
地上抖烟灰,被李景发现,用眼光制止了他。
许子风很尴尬。
李景站起身来,找来一个搪瓷小碟,放在许子风旁边的桌上。
许子风感激地朝李景笑笑。
第十六章
1
下班的时候,陆一夫和工人们在车间的一个角落换下工作服,把衣服都放在那
一排专门给工人们放衣物和工具的金属柜子里。
一个戴眼镜的工人对一个女工说:余大姐,瞧你高兴的样子!
那个叫做余大姐的女工大概四十岁左右,正高兴地哼着一个什么曲调,听见眼
镜儿说这话,回答说:我就是高兴,怎么着?
另一个年轻一些的工人说:我真是羡慕死了!下辈子我结婚一定找一个外地当
兵的,难熬是难熬一点,可每年都有探亲假。
余大姐:做下辈子的梦吧。
陆一夫也在换衣服,同时旁听着他们的交谈。然后,他及时地插了进来,问道
:余大姐,你要去多久?
余大姐把兜里的钥匙、饭盒之类的东西统统都放进了柜子:一个月。
陆一夫:你真幸福。
眼镜儿:余大姐,你省着点儿,不要回来的时候比去的时候更累,这儿还有革
命工作等着你干哪!
余大姐:你这个死不要脸的!说话没个遮拦。
年轻工人:你不回家了?
余大姐从柜子里拎出一个旅行包,然后呕当一声锁上了柜门:回家?回什么家?
有了这个,我就直接上火车了。再见了同志们,一个月以后见!
眼镜儿还在汗玩笑:别忘了给我们带点儿土特产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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