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嗯”了一声:“你说的问题很重要。这也是人类社会中,很多人执迷不悟的原因。只有找到目标,才是解脱的开始。入妄的目的就是为了破妄。”
“破妄并不是死亡吧?是不是死了就破出去了?”我问。
那人又笑:“如果至死不悟,轮回以后还在妄境中。别觉得你这辈子完了就完了,如果修行不成,不参悟,你就无限轮回,永远不得解脱。”
“那破妄的关键是什么?”我问。
“无非两条,做事和做人。”他说:“最关键的一个字是‘做’。说你悟。怎么才算悟,你心里明白了就算悟?咱们现在怎么说,都是在‘说’,哪怕你唱,哪怕你画,那也是只是一种‘语言’,而大道理、大境界都是无以言表的,终会脱离语言,语言本身也是妄境嘛。做什么,怎么做,就要去‘证’,有欲有求主动去‘证’,证后才能堪。齐翔,你不觉得吗,现在虽然你来到这里,看到真正的佛国,但你依然还是在妄境里,你并没有证悟,只是知道这件事的原委而已。我希望你回去以后,能主动地做事,不要逃避,你的目的不是事情本身怎么样,而是你要通过事情来体验世间体验人心体验自己,得到不一样的东西。”
我终于明白。他所说的“佛国”就是自己的原因。一花为世界,一人为佛国,回归佛国,其实就是人格回归。真正的佛国需要堪和悟,需要拥抱生活主动去证,证后明白了,超脱了,或许就进入了真正的佛国。
佛理会的核心理念完全走偏了,他们以为佛国是一个纯粹的地方,只要到了那里,就是天上人间,人人都会变的良善,温和,彼此协作,亲密无间。为了达到这个目的,他们不惜采用血腥手段,不惜亿万人头落地,血洗人间。
从某种角度来说,他们这么做也是“证”的一种方式,只是更加暴戾,更加极端。
我想明白了,忽然觉得自己长大了,虽然不说看问题更加睿智,最起码心态平和了不少。那人说:“齐翔,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带你去试炼一段人生。”
我笑了:“免了,我现在的人生都过不明白。”
“好吧。”那人说:“我可以送你回去。”
“我问一下,黑哥来过这里没有?”我说。
我是那人的人格之一,我的人生他全知道,他说:“黑哥没来。可我知道他在哪。他和你一样,他找到了自己的‘佛国’,找到了自己的本尊。”
“啊?”我惊讶了一声。
“黑哥去体验另一种人生了,他不会再回去了。”那人说。
我心中五味杂陈,不知说什么好。黑哥比我有佛缘,他经历过很多事,或许比我想的更明白,这是他的选择,我没有办法。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本尊?”我问。
那人道:“嗯,不过有的人只是本尊唯一的人格。而像我,除了你,还同时试炼着八种不同别的人生。”
“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我说。
“请讲。”那人很客气。
“我在想。我是你的人格,那你会不会也是另外一个更高级生命的人格?”我说。
那人怔住了,很久没有说话。
我盯着他的身体,生怕一句话触怒他,我困在这里再也回不去。我轻轻说:“我说错了,你不要见怪。”
“没。”很久,他沙哑着声音说了一个字。
“或许,”他说:“这是我始终没有进展的原因。我身在此境,却悟不透此境,你现在的一句话,才真正让我开悟。齐翔,如果你不找来,我或许穷尽一生,也只是沉沦于不同妄境的修炼,而没有真正的责问内心,反思自己。现在,我送你回去吧。”
虽然我还有诸多疑惑,但只要能回去什么都不想问了。在这个鬼地方,面对这么一个修行者,我感觉不到任何的安全感。
不管我的生活是真的还是假的,我认为它是真实的,它就是真实的。何必执着于真假。记得解铃以前在慈悲寺说过,寻常人眼见何处才知身在何处,而真正的开悟者是心在何处,身就在何处,随心随意,何处皆是一样。
朦朦胧胧中,我睁开眼睛,看到自己依旧站在庄先生的内书房。
不远处是庄先生的尸体,旁边是轻月。
“你回来了?”轻月说。
我抬头看看挂在墙上的时钟,秒针在嘎嘎走动,分针动了一动,挪到了九点三十分的位置。
我倒吸一口冷气。感觉去了这么长时间,在走廊里探索,和本尊对话。怎么仅仅只过了一分钟?
“你是不是感觉自己去了很久?”轻月笑。
“你没去吗?”我问。
轻月笑着摇摇头:“齐翔,我看你的眼神好像不一样了,有什么经历吗,可以分享一下。”
我想了想,竟然一时无法说起。这段经历,更像是我内心的对话,对于实际佛国的构成,还是没有概念。甚至现在回想起来,我都无法确定,刚才的经历是否是真的,或许只是我迷迷糊糊一分钟内,恍恍惚惚做了一个梦。
“齐翔你笑了。”轻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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