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运,也是他们在家中喝茶时聊到的话题。
“那个坏蛋是罪有应得。就算埃文斯的证词里出了什么纰漏,大家也会因为埃文斯的诚信而对他深信不疑。当然,我不是说你做错了什么,亲爱的,我们都很明白,你从来都是实话实说。”
“对,没错。”
年轻的汤姆接口道:“我想我是做不到的。当时他肯定没马上停车,铁定还继续开了一段路。我可做不到,就那样让他逍遥法外。但我真的很敬佩你,爸爸,真的,除非……”
他隐约其辞,露出了妻女不幸离世之后少见的笑容。有没有可能是:他的岳父对此——另有隐情?
“老外婆”立刻驳斥道:“别说傻话!埃文斯怎么可能知道杰里克斯会突然在那时候出现呢?都还不到打烊的时间,不是吗?而且还是在他刚好开车经过的时候;这么多的巧合,都发生在他要去——可怜的埃文斯,想要去——当然,我们也都常去那地方——的途中,这可能吗?还有那个吉姆,跟萨姆一块儿出酒馆的那个人,刚好看见了那一幕。这就是通常所说的命中注定!俗话说得好啊,因果报应,实在是太准了,偏偏在埃文斯身上都应验了。”
语毕,她起身活动活动筋骨,随口问埃文斯能不能好心地送她回家——
“外婆,我拿我的挎斗车送你回去吧。”
“不了,汤姆,谢谢你。我让埃文斯送好了。你那挎斗车——哦,免了!我可吃不消!”
其实,“外婆”舒舒服服地紧挨着埃文斯坐在驾驶座旁,埃文斯已经有点“吃不消”了。
“太好了,我亲爱的埃文斯,一切都结束了。你感觉好多了吧,都了结了。”
“什么了结了?”方向盘上的手不自觉握紧了。
“我说的是——因果报应。大家都说这是命运的安排。反正最后皆大欢喜,真好。”
“命运和报应——不是一回事吗?”
“不,不是,没人比你更明白了。命运是你不能控制的,报应可以。”
埃文斯说:“我只知道——机会只给有准备的人。”
“杰里克斯其实开得不慢,对吧?不管有没有警察在后面追着,他从来都开得跟个疯子似的。转弯时也是横冲直撞,对不对?你也这么说过的。可后来你衡量了一下,毕竟那是他自己的车,不是偷来的,照理他没有必要开那么快——如果你说他开快车,他绝对不会承认的。而且你还是她们的爸爸和祖父,法庭会对你的身份有所顾虑,所以不可能给杰里克斯判多久的刑的,事情就是这样。只坐几个月的牢,对那种人渣算得了什么?入狱对他来说是家常便饭,根本算不得惩罚,同他犯下的罪行相比,实在太轻了。你肯定也这么想的吧?”
车到了“外婆”家门口。路并不远——詹妮那天晚上就是推着童车去的。
“琼斯根本没有跑到马路上,对吧?——可怜的小宝贝。她其实是坐在推车里的,就像有些人作证时说的那样。所以大家的证词才会彼此矛盾。那天都那么晚了,她妈妈怎么可能会是牵着孩子回家呢?杰里克斯转弯的时候快得跟个疯子一样,他哪回不是这样?一个急转弯——就撞倒了她们。”
说到这里,“老外婆”已不禁老泪纵横;任凭泪水恣意流淌,也不擦拭,她抬起骨瘦如柴的手,轻轻覆在埃文斯握紧方向盘的手上。
“埃文斯,我不会害你的。没人会知道实情。虽然我亲眼看到詹妮把孩子放进推车里,不会错的,所以我才意识到你的良苦用心。埃文斯老头子,你真的是大智若愚啊——思维敏捷,反应迅速。我只想说,无论是对是错,我都不会责怪你的。”
埃文斯答道:“我是下定决心了的。”
他熄掉引擎。车停在那扇小巧的门前,门后就是“外婆”那温馨惬意的居家港湾。
“我几乎是当机立断,立马就打定主意。而且不达目的誓不罢休,最终,我也做到了。我要让他付出代价,没有任何人能理解的——他们都没看到,我最亲的人儿在我眼前死去,他们也没听见,我最爱的人儿走时有多么痛苦。”
“他已经付出代价了,用他的命!”
“你是没看到他那副嘴脸,我说他开得慢的时候,他是什么反应。他开得慢还是快,他自己心里有数。后来我又说——孩子朝我跑过来,跑到了马路中间!其实孩子是在车里坐着的,他也知道孩子是坐在推车里的,詹妮其实是推着车走在路边的草地上。我为什么要那么说?我凭什么要保住他的脑袋?肇事后,他就开始害怕了。可是他又怎么说的?我给他下了套——他根本找不到转圜的余地。不管他想怎么玩,他都被我套牢了。”
“所以他就开始狂喝起酒来了?”
“是的!其实,一开始我也不知道用什么方法收拾他,只好慢慢等机会。我不想被抓走,我自己倒是无所谓——可是我还有太太,还有汤姆,我不想再让他受打击了。接下来,杰里克斯经常喝得烂醉,我意识到,这肯定是个契机——他整夜整夜地喝,以为喝得不省人事就可以消除内心的恐惧——他深知,我肯定会找他算账,而他却无计可施。除非去认罪,说自己作了伪证,承认是他违规驾车害死了她们,不然他还能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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