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冷得像块儿冰。”吉尔斯也冷冰冰地说,“您刚才差点儿被真相烫到手指,可你却把手拿开了。现在你又冷下来了。”他接着指出了矛盾之处,“詹米尼叔叔之所以反对他们在一起,是因为他想让她在我们这个‘家族’中选择结婚对象——他希望她嫁给我或者鲁伯特。如果她的出身如此恶劣,甚至不惜犯下谋杀罪行来掩盖过去的秘密,那么他不可能抱有这种期盼。”
他们走到了小路的尽头,转过身,又向着那棵枝叶繁茂的大桑树和下面的那张长椅走去。他们慢慢走下小山坡,这时远处传来一声锣响,园丁们都直起了身子,双手叉着腰,活动身体,四下张望着,收拾起他们的工具。“那么,”老人说,“我们就得排除海伦的作案嫌疑了,是吧?”
“当然,”吉尔斯说,“好像海伦……”每当海伦被指责为凶手时,他的脑子里就好像腾起一阵炽热的白雾,像毒气一样,令他无法思考,浑身难受。他从雾气中脱身后,老人又回到了他那五个问题上,“从重要程度来看,这五个问题可能要重新排序。我们问过自己,为什么没有人承认见过那张有关海伦的字条,还有,为什么有人要特意去找可能已经赶往现场的消防队。我们已经找到了这两个问题的答案——凶手用来逃离现场的诡计失败了,只好另寻他法。我们还提出了这个问题,那些诡异的话——‘凭空消失’和‘长手臂’——是什么意思。现在我们已经知道,这些话只是用来故弄玄虚,混淆视听的。此外,为什么你的叔叔是以这种方式遇害的——手脚被绑,勒住脖子,又被刺了一刀——我们知道了这也是混淆视听的手段。仍在流血的伤口,刚被打碎的窗户还有插上的门闩,每一个细节都是为了引发混乱,让人误以为他是在那一刻被密室中的某个人杀害的,可事实上,房间里空无一人。但是,我们还有一个问题没有答案,而现在,它就变得至关重要了。那就是,巡警为什么会被杀?因为当我们推测鲁伯特是凶手时,这一点排除了他的作案嫌疑,否则,那个推理是滴水不漏的。鲁伯特没有杀害那位巡警的动机。”
吉尔斯和他并肩而行,扶着他缓缓地走下山坡:“您现在很热了。没错,那是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那个巡警为什么会被杀?”
“为了复仇,因为他杀害了你的詹米尼叔叔。”老人说,“除此之外还可能会有其他动机吗?这也就说明——凶手是你们三个人中的一个。你,海伦或者鲁伯特。你的嫌疑已经被排除了,我们已经确定了。我也同意排除海伦的嫌疑——其实刚才的推理都是胡说的,只是因为你向我挑衅,说她不可能是凶手。那么,我们又回到了鲁伯特身上。”
“还有之前您问过的那个问题,鲁伯特为什么要杀害那个巡警?您说是复仇。可他是怎么知道那个警察是凶手的呢?”
“在四处寻找海伦的时候,他察觉到了。”老人说,“他拦住遇到的每个警察,问他们是否见过海伦。他认出了在命案现场,看过那张字条的警察。”
他松开吉尔斯的手臂,转过身,面对着他,一张棱角分明的大脸上透出胜利的喜悦。“现在我热吗?”他说。
那团泛着白光的雾再次向吉尔斯涌来。他无法思考,心中一阵刺痛。浓雾之外,吉尔斯听到自己回答道:“是的,到了白热化的程度。”
鲁伯特——她同样爱着的鲁伯特,虽然也许有人会说她并不是自始至终钟情于他。鲁伯特被他们的监护人选为了结婚对象。此时,在吉尔斯的脑中,白光迸发,白雾愈浓,刺眼的光辉带来了剧烈的痛楚。“我现在热吗?”老人问道。他仍然沉浸在这场游戏中。这场寻找凶手的游戏突然变得丑恶骇人,求求你,上帝啊,让这一切消失吧,让我们遗忘吧——可是除非最终得出了确切的结论,否则,一切永远也不会被掩盖,不会被遗忘——这个动作迟缓的老头儿是不会善罢甘休的。他残酷无情,像一只戏弄老鼠的猫一样,一次又一次地揭开别人痛苦的记忆。就这样,他说:“我现在热吗?”接着,吉尔斯认输了:“到了白热化的程度。游戏结束。”
“是啊,”老人说,“游戏结束。回到现实。”他伸出那只血管暴突的手,紧紧抓住他颤抖的手臂,踏上漫漫长路,朝着那杯热气腾腾的香茶踱步而行。“我之前告诉你说我听过很多凶手坦白认罪,”他说,“现在让我听听你的吧。”
没有回答,只是不住地颤抖,被他抓在手里的胳膊不受控制地颤抖着,头昏昏的,脚步也不稳了。他等不及,继续说了下去:“首先,那个警察被害的原因可能是我所知道的最奇怪的谋杀警察的动机。因为你要借用他的警服。你事先就知道你的詹米尼叔叔要说什么——”
事先就知道詹米尼叔叔要说什么:因为你清楚地记得那个晚上,清楚地知道多年之前那个晚上发生了什么——在你的心里埋藏着家族遗传下来的罪恶的种子。从儿时经历了恐怖的夜晚之后,那炽热的白光就不时在他的脑中闪现,而此时,它已经完全占据了吉尔斯的全部思想,刺目的光芒令他头晕目眩——思路混乱却又清晰,所有的情感通通消失了,一心一意地专注于思考……一个念头占了上风——他将失去海伦。鲁伯特一如往常,赢得了海伦。她将离开他,回到她同样爱着的鲁伯特身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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