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停地说着,脸色白如死灰,两颊却染着红晕。不过,他现在很好,“轻松健康”。他抓到了替罪羊,并且把他拴得牢牢的。这样,虽然他父亲已经死了,不能再和他争夺他母亲了,他也不再觉得内疚难过了。他可以自由大胆地爱他的母亲,也可以尽情享受母亲的爱了。他的父亲曾经经历困苦,现在已经去世了,如果继续对他怀着恨意实在太——太小气了。而现在,他为父亲报了仇,终于摆脱了心魔。
他飞快地说个不停,唾沫从他的嘴里飞出,落在神秘先生扬起的脸上。可是神秘先生不躲也不闪。男孩儿的手一直掐着他的脖子,他已经死了。
译者韩笑
众口铄金
绵延起伏的威尔士荒山上,一簇簇金雀花炫然绽放,仿佛一个半秃男人脑袋上稀疏的头发。“到灌木丛里去吧,乔薇妮。”波约说道。这念头憋在他心中很久了,趁着四下无人,总算说出了口,“乔薇妮!给我瞧瞧吧。”
“给你瞧什么?”乔薇妮问道。对一个快到六岁的女孩来说,她似乎有些迟钝。
他的脸涨得通红,壮起胆子、鼓足勇气,径直说出了口:“给我看看你的胸部。”
乔薇妮似乎没有动怒的意思,然而……“我怎能在这里给你看呀?”她透过荆棘丛稀疏的缝隙,向外望去,“会有人看到我们的。”的确,从他们藏身的地方,可以隔着河谷眺望到她家的彭伯林农场。爸妈都到朗威赶集去了。伊安托可能和卢埃林跑到树林里去了,博尔德文和南希·詹姆斯也出去了。但他们的长兄伊德里斯一直在场院里干活儿,清理料仓、翻晒干草,准备迎接播种的季节。
“在这儿可不行,波约。走,到那个山洞里去吧。”
“如果我们去山洞里——你就给我看吗?”
草料仓外的院子里,她的秋千静静垂悬着。
“波约,如果我给你看的话,你能推我荡秋千吗?”
“好,没问题。”波约说道。
“一百次?”
“好,好。”波约说道。那可是一百次啊!
他们跌跌撞撞地走下山坡,穿过小河岸边的树林,手脚并用地爬过乱石小路,总算抵达了山洞前面的那片草地。确切说来,这委实算不得是一个山洞,只是倾斜而下的低矮河岸上露出的一条通到河岸边的岩石裂缝罢了。乱石间,一簇簇野草探出着头。他们甫一钻进洞口,她就笨手笨脚地撩起了身上那件薄棉布裙——什么也没有!胸部和他的一样,平平一片,两颗淡粉色的小珍珠贴在胸前一片雪白的平原上。
“女孩子的胸部不是这样的。”波约厌恶不已,说道,“你不是女孩儿,你是个男孩儿!”
“我才不是男孩儿呢。”乔薇妮愤然说道。
“哦,好吧!我们去河边吧。”波约狡猾地建议道,“我们用树叶做小船,把它们放到河里漂流。”这总比推她荡一百次秋千要好。何况他什么都没看到。
然而,他们被人抢先了。只见一个女孩儿趴在岸边,像他们常做的那样,把头探入河中喝水。她的双肩拱起,头埋在水中,一只胳膊姿势怪异地搭在岸上,手肘弯着,掌心朝上。他们俩瞪大了眼睛,用手捂着嘴,蹑手蹑脚地向后退去。
“波约——是你们家的梅根!”
“万一她看到我们,那可不得了啊!”
“万一她知道我给你看了我的胸部,那才不得了呢!”
“她不会告诉别人的。”远离危险之后,波约重拾信心。
“嗯,可能不会。你家的老梅根挺有意思的。”
“她的身子垮了。”波约学着大人的语言,一下子切中问题要害。倘若你的身子垮了,那就是天意,没有办法,只能听天由命。而梅根的身体从来就没好过,总是病病歪歪的。虽然她的脑袋没有毛病,但是……“别告诉任何人,乔薇妮!别说我们去过那个山洞。否则就算她不琢磨,别人也会琢磨的。万一他们猜到你给我看了你的胸部,那就麻烦了!”
他们动身返回农场。路上,他们不得不到路旁的树丛中躲一会儿。有个嬉皮士跑了过来,一边四处张望,一边大声叫着一个他们俩谁也没听过的怪名字。最终,虽然他看起来似乎并不情愿,可还是拱着消瘦的肩膀,一边继续喊着,一边走进那个山洞。他们俩如同身后有恶鬼索命一般,飞也似的跑回了农场。
这些嬉皮士买下了一块荒废的土地和一间用砖石、黏土搭建的小破屋。寒鸦在屋顶的烟囱上筑了巢,石板瓦的屋顶也坍塌陷落了。他们费了好大的劲儿,将小屋耐心整修了一番,将那片荒地开垦成一个菜园,喂养了鸡鸭、一只山羊还有一头泽西老奶牛。他们购买这头奶牛时,上了艾米林·路易斯的当,不过,这无甚不妥,反正嬉皮士总想着要搞到一些好东西——这帮无知愚昧、不知节俭、放荡不羁的家伙,蓄着胡子、留着长发,女人们总是穿着脏兮兮的衣服,整日里披头散发的,而且道德败坏,伤风败俗!女人们挺着大肚子四处乱跑,男人们开着一辆破旧的货车,四处兜信羊奶酪、天然酸奶和菜园里的收获。到底谁会买他们的东西,至今犹是一个未解之谜。农妇们总是粗鲁地回答一句“不要!”便转过粗壮的身躯,在斑斑点点的工装裤上画着十字,直到那些心平气和的外来者驾车离去。也许是那些带着鲜艳帐篷、把洗过的衣服一排排晾晒在外面的避暑游客?——但这类游客的数量极少,并且都是远离村庄,散布各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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