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原来的疑问,照这个逻辑郝志梓应该报复田田才对,可为什么现在田田安然无恙,却把马妞绑架了呢?他为什么要把断掌放进田田的课桌里呢?断掌的主人又是谁呢?为什么要制造那么复杂的“杀人机器”呢?现在那些失踪者又在哪儿呢……
而这些,都是在接下来的审讯中需要解决的问题。
半小时后,审讯室里,李光智再次见到了已经洗完澡、换了一件衬衫的郝志梓。衬衫不知道是哪个民警的,很不合身,大得像穿了一身戏服。他本身人就瘦,蜷在木头靠背椅子上,像一只猴子。尽管这样,比起刚刚被捕时龌龊的样子,现在起码顺眼多了。
郝志梓正在狼吞虎咽地啃着轮子带给他的肉包子。以他那副吃相,好像很久没有吃饱过的样子。他边吃边抬眼怯怯地看着李光智。
李光智没有打扰郝志梓的午饭,静静地等着他把最后一口食物咽进肚子,才耸耸肩膀,开始问话:“叫什么名字?”
姓名、年龄、家庭住址、家庭成员,一些基本程序走完之后,李光智对郝志梓从头到脚地打量完了。郝志梓比身份证上的照片要憔悴多了,看来在外面风餐露宿确实不好熬。李光智点起了一根烟,然后问下去:“职业?”
“卖咸鸭蛋,还有,工——程——师。”
李光智愣了一愣,身子前倾,眼神像张巨大的网,想要将所有的信息都网罗入内。郝志梓表情严肃,工程师三个字是一字一顿说的,他的眼睛上瞟,明显带着轻视,仿佛和一帮凡夫俗子在说话,与前面的唯唯诺诺相比较判若两人。
李光智接触过各式各样的罪犯,痛哭流涕装可怜的有,沉默不语死活不认罪的有,飞扬跋扈死到临头还浑然不知的有,可眼前的这位,上来就给了李光智一个“下马威”。
“什么工程师?”轮子在一旁早就按捺不住了,他脸上写满了嘲讽。
“机械、化学,我最近还在研究应用物理。”
“别扯淡,”轮子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打断了他,“你以为我们花那么多精力是请你回来说相声的?老实点,把该说的都说了,你痛快我们也痛快。”
“没什么好交代的,你们不都已经知道了吗?”也许是刚刚吃饱喝足的缘故,郝志梓现在的精神状态还不错。
“你把马妞他们藏在哪儿了?”李光智摆摆手,让轮子把情绪放松,他并不认为审讯过程会一帆风顺。李光智把身子往后靠了靠,换了个比较舒服的坐姿,作好了打持久战的准备。
“谁?”果然,郝志梓开始逃避问题了。
“别以为我们不知道。”轮子稍微冷静了一点儿,但口吻依然严厉,“盯了你多少天,从国棉三厂到化学试剂店,你所做的一切我们都知道,现在是给你个将功补过的机会,不是我吓唬你,等我们找到马妞,你想交代也没机会了。还工程师?你别以为我们是傻子,你什么情况我们会不了解?考大学考了四年都没考取,跑这来耍威风来了!”
不知道是不是这句话触动到了郝志梓,他突然把视线射向了轮子,充满了寒冷的凶光。
“怎么?不服气!”在审讯中可不能在气势上输给犯人。
“我、我,”郝志梓脸憋得通红,接下来,他的举动令人备感意外,既不是闭口不言,也不是破开大骂,更不是百般抵赖,而是说了一句谁也没想到的话,“虽然我现在很贫穷,贫穷到可以去当乞丐,可你也无法置我于死地!”
轮子的五官都拧到一块了:“什么?”
“虽然我现在很贫穷,贫穷到可以去当乞丐,可你也无法置我于死地!”郝志梓就像被按下重复键的录音机,不停地重复着这句话。
轮子侧过身子对着李光智耳语:“这,这是装的,还是脑子有问题?”
李光智脸色凝重——谁也没料到会是这样一种情况。
※※※
过去发生的一系列事情,对月川的影响不容小觑。如果他是一个侦探,那么现在唯一想要了解的对手不是别人,而是自己——13岁之前的自己。
以往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感觉,月川觉得正在接近真相。自从田田遭遇那件事儿之后,案子中的点点滴滴就像宿命一般把他引向一个未知的领域。一些关键的细节,竟然不可思议、却又不容分说地强行插入到他的梦里。所有的一切都似曾相识,像是嵌对了位置的齿轮,让他尘封已久的记忆机器又重新启动。
月川在日记本上写上若干名词,从最初的机油、铁屑和帆布条,到后来木桌上的指甲印,以及桌下的刻字;由此扩展开的人物和事件被画满了整张纸。田田、马妞、宋志平、郝志梓;奇怪的合影、妈妈的隐瞒、断掉的手掌、盐等诸如此类,它们构建成了一张巨大的网。月川愈来愈有种无法言传的预感——他感觉田田、马妞的案子似乎和他息息相关。
这个想法一冒出来,月川就坐不住了。
是主动出击,还是坐等下一个线索的到来?
这是个问题。
天气愈发凉了,但还不到冷的程度。这种天气最适合运动。秋高气爽,所以当最后一堂课的铃声响起,操场上顿时挤满了踢足球的男生。足球场只被用了一半,另一半被徐教练霸占,离比赛时间不远,所以现在的课后训练增加到了一周四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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