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川走出教室的时候,和田田碰巧在门口撞到了一起。月川主动微笑示以问候,田田抬了一下眼,随即低下头一声不吭地离开了。看着田田离去的背影,月川有种说不出来的滋味。
自从那件事儿发生之后,田田就像变了一个人,变得沉默寡言。当然,田田本身就以沉默着称,但以往却和月川交谈甚欢,而现在却犹如陌路人一般。
也许是那件事儿刺激太大,月川想,田田刚刚恢复上学没多长时间,休息了那么久,可神色仍然带着疲惫。月川发现她的眼神迷离,好几次,当他将关切的视线和她对接,田田却没有任何表情,仿佛与月川从来没有以往的那些交流似的。
“以我观物,故物皆着我之色彩”,不同的情绪、心境也会导致对一个人看法的改变。倒不仅仅是因为田田的冷漠,而是经过推理,月川得出一个可怕结论。
这一结论,让月川发现自己一直以来根本不了解田田。他现在似乎看到了一股黑色的邪恶之气,萦绕在田田的头顶挥之不去。月川被吓了一跳,直到田田拐过转角,消失在视野里,才缓过神来。他转过身思考片刻,然后从另一边下了楼,来到了跑道上。
刁磊这几天看上去病怏怏的,听说是感冒了,请了一天文化课的假。今天练了45分钟了,浑身上下冒着热气。
“注意别受伤!”徐教练叮嘱着正在系鞋带的月川。
月川点了点头:“哦!我会小心的。”
边压腿扭胯,边听着徐教练讲完技术要领后,月川迈上了跑道。
他是看准时机的,刁磊刚刚跑过他们,月川就迈开步伐赶了上去,跟他并排奔跑在塑胶地上。
“喂,田田好像真的不会再回田径队了。”月川看见已远离徐教练,才貌似不经意地说道。
“嗯!”两人并没有停下脚步,刁磊转过脸瞟了一眼月川,“我早就知道了。”
“还是你了解她!”月川附和道。
刁磊不屑地笑笑,没作声。
“哎,你上次说,田田买了很多盐,你知道是干什么的吗?”
“当然——”刁磊的音调弱了一个八度,“我干吗要告诉你!”
“你不会也不知道吧!”月川佯装很吃惊,然后不露痕迹地激着刁磊。
“谁说我不知道,我只是不想告诉你!”刁磊轻蔑地回答道。
“其实我也早知道田田会去买很多盐。”
“吹牛皮,我才不信呢!”
“你不信,我不仅知道他买很多盐,我还知道他经常去哪家店!”
刁磊狐疑地看了眼月川,脚步明显放缓。
“别停,老徐看着呢!”月川目不斜视地提醒刁磊。
刁磊急忙赶上来:“你也知道?那——那你说说看,她去哪儿了?”
“不在我们厂的小卖部,而是在一个叫‘阿庆超市’的小杂货店里。”月川说这话的时候,偏头看着刁磊的脸。
刁磊的表情出卖了他,他的眼珠瞪得溜圆:“你、你怎么知道的?”
“我还知道,这都是去年冬天的事儿了!”
刁磊再次放缓脚步,随即意识到不妥,再次赶了上来。
“她跟你说的?”
月川笑笑没有回答。心里的不安却愈发浓烈了,果不其然,他想他已经找到拼图的第一块拼板了。
一直到训练完,刁磊都好奇地想了解为什么月川会知道“阿庆超市”。可月川一直回避着他。只要刁磊一靠近,他就伺机跑去和徐教练说话,两人一直没有机会交流。
时间一到,趁着刁磊换鞋的工夫,他就一溜烟地先跑了。等到刁磊追出校门的时候,月川已经不见踪影了。
月川没回家,而是有更重要的事儿,他踏上了公交车,转乘两次,花了40分钟,又来到了宋志平所在的单位。
下班时间,马路上男人女人一如既往地行色匆匆,月川走过豆浆店,从前面的小巷子拐了进去。巷子进去没多远有一家公共厕所,月川在厕所里把校服脱掉,换上了早就准备好的一身套装,他还特地拿了一顶有帽檐的帽子,戴上之后就像换了个人似的。乔装之后他再次回到精神卫生中心的斜对面。
里面的工作人员陆陆续续下班出门了,没过多久,宋志平就背着公文包加入了下班的人流。
月川看着他的背影远去。这次他没有跟踪,而是来到门口,压低帽檐走了进去。虽然已经过了病人探访时间,可进出容易得超乎想象,门卫正在埋头看着手中的报纸,眼皮也没抬,月川精心设计过的说辞,没有用上。
顺利地进入之后,他才发现所谓的精神病院,并没有传说中的那样阴森恐怖,并没有到处都遍布的铁丝网和戴口罩、白帽的医生。绕过一座石屏,后面花红草绿、林茂竹修,有个园丁正在锄草,乍一看还以为是悠闲的疗养院。后来月川才知道,这个中心的四分之三,其实早就被改建成了一个福利院。真不知晓那些入住进来的老人和孤儿,如果得知自己和一帮精神病近在咫尺,会是怎样的一种心情?
月川的目标其实很显眼,就是树林后的一栋三层小楼。
走到近处,也许是心理暗示,刚刚的恬静荡然无存,替代的是一种诡异的气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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